兴许是第一次，许亦菡终是无法平息心中些许的害怕和紧张，一点一点地推开陈焕。
“其实我也怕。”陈焕又凑近了她，双手撑在床上，头靠在她的耳侧，低声说。
不知因为什么，许亦菡心中流过复杂的情绪，像蜿蜒的河流淌而过，有很多分支，却始终汇聚不到一个地方。她只能抱住陈焕，像心疼孩子一样让他倚在她的颈边，抚摸他细碎的发，闻着一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特有的味道。
陈焕的害怕缘于她，他知他要小心待她，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害怕，只因他怕弄疼她。
“一会儿就好了。”陈焕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温柔亲吻，继而，吻她的脸颊，“别怕，我会轻点的。”
他的动作显得生涩，每一步都格外小心，一开始并没如愿。她嘴里喊疼，他便退了出去，轻声对她说：“很快就好了，忍一忍。”
处于黑暗中的许亦菡没有说话，算是默允了。刚刚他快要进入她的身体了，但她着实疼，紧致的感觉让她觉得不舒服。她曾看过书，知道男女第一次时女人会疼，男人……也会。她咬了咬下嘴唇，继而亲吻了下陈焕的脸，随即便迎来了他炽烈的回吻。
当他挺身进入她的身体时，她隐忍住那侵袭而来的疼，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
“疼……”许亦菡低低地说，突然进入的异物，如一个外来者，占领了她的领域，让她领略前所未有的感觉。
“乖，很快就会好的。”陈焕用温热的指腹轻抚许亦菡的脸，宠溺般地望着她，言语中尽流淌着温柔。
随着他的身体不断起伏，许亦菡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小风浪，开始觉得害怕恐惧。可渐渐地，不知缘何，置身于这一场风浪里，她感受到了温存，身体也逐渐不疼了。若说他是海面上的风，那她就是被她吹成皱褶的波纹，一层层在海面泛着涟漪。习惯了风的轻抚，她这海面也慢慢跟风融为一体。两人的身体缠绵交织在一起，彼此都深深沉浸，呼吸声也越来越重，好似在吟唱着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许亦菡在陈焕温柔的进攻下，身体变得舒服，直到他最后抽离。她蓦然觉得，她身体里少了什么，火热的心顿时变得空荡荡。她环上陈焕的腰，微微娇喘。
“好温暖。”陈焕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边，弄得她满脸羞红。
一个平凡的夜晚，他们拥有了不平凡的感受。这是属于他们俩，最温存的时刻。
翌日清晨，当温暖的曙光像精灵般跃进卧室时，许亦菡睁开了睡眼。她打算翻身，却觉得身体略有点重，有人将腿搁在她的腿上。她扭头看到了陈焕熟睡的脸，轻轻地移开了她的腿，觉得有点麻，不禁微微出了声。
她的动作并不算轻，可陈焕依旧纹丝不动地睡着，神态安然，像个安静的孩子。许亦菡细细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被晨曦晕染上的微光，泛着柔和的光芒，好看至极。
此刻的她格外清醒，猛然间，脸上一片燥红，裹紧了被子，往外移了移。她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她脑海中所浮现的场景却是那般清晰，她怎可轻易地抹去？一种复杂的情绪萦绕着她，虽然她不能确切地说清楚，但能感到一丝甜，有关于爱的味道。
正当她遐想之余，陈焕突然将手搭在了她的腰际，嘴里好似还在喃喃自语，语不成句，模模糊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最后一句，许亦菡总算是听清了。
“亦菡，亦菡……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陈焕像搂着洋娃娃一样，将许亦菡搂在怀里。
许亦菡任他抱着，不想扰了他的梦。虽然她不知他在做着什么样的梦，但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兴许他在做一场好梦呢，她便不忍心打扰他。他的手环着她裸露的腰，让她觉得有些酥痒，却又不敢乱动。
幸好，这样的姿态没有持续多久，身畔的陈焕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眼中没有半分讶异，而是给许亦菡一个甜蜜的笑容，抱住她，吻了吻她的眉心。许亦菡满脸羞红，打算去拿衣服，却没找到，低低地问他：“衣服呢？”她将被子紧紧地遮掩胸前，坐起身来，看到了衣服，迅疾穿了起来。
“这么着急干什么？”陈焕环住了她的腰。
“你要睡就继续睡吧，我没有晚起的习惯。”许亦菡穿好衣服后，下了床。
早上两人一起吃饭时，许亦菡看起来明显不如平时跟他在一起时自在，头一直低着。陈焕便笑言：“低着头干吗，地上可没钱让你来捡。”许亦菡听了也不搭话，依旧闷着头。她这样的状态，直到两人在周边逛了一大圈后，才有所好转。
不知不觉，已到了两人返程回去的时间。许亦菡站在度假村的外围，看着里面的景物，有一瞬间，她突然不想走了，似有什么东西让她眷恋。
“舍不得离开？”陈焕拿过她手上的休闲包。
“没有。”许亦菡立时回过头来，看着陈焕时，神态中少了几分不自在。
（4）
回到C市，许亦菡过着以往的生活，但她觉得生命中多了一道彩虹，发出炫目的光，让她触手可及。这道光来源于谁，她心底无比清晰。
两天的旅游经历让她体会到了很多，不仅仅是单纯地对旅游的认知，还有对陈焕的。一想到他，她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上扬。
怀着愉悦的心情步入工作的正轨后，每节课对许亦菡来说，似乎都变得不乏味了。
这一天中午，张梦茹走到了许亦菡座位旁，满脸笑容道：“亦菡啊，最新消息。”
“什么消息？”许亦菡正倚着窗，悠然地晒着太阳，柔和的光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睛稍稍眯着，见张梦茹一脸高兴样，不由坐直了身子。
“我们班的那群小调皮被选中啦。”张梦茹兴奋地说道。
“真的吗？”许亦菡有瞬间的惊讶，随即笑了起来，“我前几天还担心他们不被选中呢。”
许亦菡他们班的同学最近正在排演一个节目，如果效果好的话，就会在该市的一家电台亮相。作为他们的班主任，许亦菡没少为这件事操心，她经常去看学生们的排练，刚开始排练时，效果不尽人意，练得多了，学生们才渐渐被带上路。
“梦茹，我这个班主任还没接到通知，你怎么就先知道啦？”许亦菡有点纳闷。
“纯属巧合。”张梦茹缓缓道来，“我在路上遇见李主任了，反正咱俩是同一个办公室的，他就顺便让我把这个给捎来了。”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手中的纸，“看看，这个是被选中班级的名单。”
许亦菡从她手中拿了过去，迅速地找到了她教的班级，笑道：“真好。”
那群小家伙上节目那天，许亦菡随同他们一起去了，在后台帮他们做一些琐碎之事。节目快开始时，许亦菡跟小家伙们交代了几句才走到观众席上。
他们班的节目被安排第二个出场，节目还没开始，许亦菡静静地等待着。她好情致地看着装扮得格外绚丽的舞台，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转过头去，对上了陈焕的眼睛。不单单有陈焕，他的旁边还坐着林源、林楠，还有宋奇。许亦菡朝他们微微一笑。
“许老师，你也在啊。”林楠笑着跟许亦菡打招呼。
“是啊。”许亦菡应道。
“思远他们都准备好了吗？”林楠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们就等着他上场吧。”
“好好。”林楠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许亦菡离他们并不远，她看见陈焕跟林源低语了几句，便来到了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哎，这儿有人了。”许亦菡笑着提醒他。
“借坐一会儿。”陈焕丝毫不在意，“你怎么没跟我说思远要上节目的事儿？”
“好几节课下来，竟忘记了。”许亦菡本来心里还惦记着要把这事儿告诉陈焕的，可跟他在一起时，光顾着说别的就忘说了。
“要不是林楠今天叫我跟林源来，我可还真不知道。”
“你知道的又不迟，还能赶上看现场版。”
“话虽如此，如果以后你还这记性的话，可怎么好。”陈焕轻轻地戳戳许亦菡的脑袋。
“公共场合，你的手能不能自觉点啊。”许亦菡将头偏了偏。
“还怕……”陈焕话还没说完，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亦菡，这是你要的爆米花。”张梦茹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人霸占了，瞪着眼看他的后背，“你谁啊，干吗坐我这儿？”
陈焕猛地一扭头，不偏不倚，头碰着了爆米花袋子。张梦茹哪里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突发情况，手没拿稳，袋子倾斜下去，“哗”地一下，全滚落到地上。许是张梦茹受了点惊吓，右手捧着的奶茶也摇晃了下，有不少都洒了出来，溅到了陈焕的衣服上。
“呀，是你啊。”张梦茹一看是陈焕，愣了下，须臾，脸上堆满歉意，“对不起啊，我……”张梦茹看陈焕一身分外妥帖、做工精良的衣服就知道价格不菲，低低地说了句，“我赔你衣服吧。”
陈焕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片刻的怔忪后，接过许亦菡递给她的纸巾，边擦边说：“没事。”
“要不……”陈焕这样说，张梦茹更觉得心中有愧，“改日给你拿干洗店去。”
“梦茹，人家都说没事了，你也就别杵在那儿了，先来这边坐。”许亦菡拉过站在过道上的张梦茹。
“实在是很抱歉啊。”张梦茹隔着许亦菡朝陈焕说。
“没关系，洗一下就没事了。”陈焕说。
“这儿还有。”许亦菡拿过纸巾帮陈焕衣服上残留的抹掉，她看着他裤子上有一滩深色的水迹，低语道，“要不要出去买条裤子？这附近好像就有一商场。”
“你在担心我吗？”陈焕将擦奶茶的纸巾扔到了许亦菡递来的塑料袋里。
“担心你什么？”许亦菡睥睨他一下，“这样比较影响你的整体形象。”
“别人要看也只是看脸，谁还无聊地盯着裤子看。”陈焕将手覆在许亦菡的手上，勾起唇，“再说，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不在意就行。”
“随便你好了，着凉了感冒了又不是我受罪。”许亦菡的手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属于他的温度顿时传递过来。
“感冒容易传染吧。”陈焕故作沉思状，“是不是我一个人受罪，那就不好说了。”
“真缺德。”许亦菡抽回手去，“节目快开始了，待会儿这边也该有人来坐了，你回你座位上吧。”
“那好，节目结束后，我送你回去。”
他们俩定然不会看到身后林源的表情，更不会看到他眼中些许的怅惘。
林源看到绽放笑容的许亦菡本该替她高兴才是，可是他的内心却涌起无尽的酸涩。他一直都不知道陈焕对许亦菡的爱恋没变，直到有天，两个人谈及感情的话题时，他才得知陈焕已经跟于佳宁分手，并且还爱着许亦菡。他的天刹那间灰了，如笼罩了一层厚重的乌云，让他无法喘息。
他曾以为，随着年华的流逝，她对他的感情已回不到最初，亦不再对过往有所眷恋，一切都幻化为风尘，只需轻轻一拈，便全数落尽。陈焕的话像一面镜子，让他更清楚地看清了这些。
方才许亦菡跟陈焕的每个细小的举动都他都尽收眼底，他坐在后方，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她跟陈焕亲密微笑，眉眼间尽是透着飞扬的神采，她帮他抹去身上的污渍时，动作温柔得像一位体贴的妻子。林源细细想了想，他们现在大抵应该在一起了吧？他们的言行举止如此亲密，分明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他终于明白许亦菡当初对他的缄默，或许，在那时，她的感情就有所转移。只是，他从未发觉。
有一种爱叫做成全，若此可以换回另一方的幸福，为何不放手呢？
那些他曾一直执著的爱恋，渐渐化为流沙，从指缝间悄然散落。如今，就算他再怎么紧握这份感情，看来也是徒劳。
现下，是他适时放手的时候了。放手并不是他对许亦菡的爱已经消逝，而是放手让她去追寻幸福。他，兴许不是她的幸福。
此刻，林源脑中突然迸出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
是啊，他将她放弃了，交付给别人了。可是，他的心却有些痛。
这晚的晚会，许亦菡所在班级的同学们没让观众失望，表演没出一点纰漏，精彩至极。各个家长将孩子领回去后，许亦菡才放心地走出直播大厅。
她在大厅外看到了正在聊着天的陈焕、林源、林楠和宋思远。
“许老师，今晚这群孩子的表演还真不错。”林楠笑着跟许亦菡说。
“是啊，这得归于他们认真地练习。”许亦菡说道，随即看了看宋思远，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思远，你表演得很棒！”
“谢谢许老师。”宋思远满脸笑容地说道，脸上画了妆，显得他愈发秀气。
“许老师，那我们先走了。”林楠牵起宋思远的手，又望了望林源，“你现在走吗？”
林楠的话提醒了正走神的林源，他朝许亦菡说：“我跟我姐先走了，你呢……”拍了拍陈焕的肩膀，“就由他肩负护花使者吧。”他嘴角微扬，可心底却有难言的滋味上涌。
“没问题，我会当得很称职的。”陈焕说道。
林源他们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被霓虹灯笼罩，在许亦菡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林楠走过一段路后，惊讶地问林源：“阿焕跟许老师在一起了？”
“不清楚。”林源回答道，朦胧夜色中，谁也看不清他眼中浮上的忧伤。
“妈妈，我看到叔叔跟许老师经常在一起，你不也看到的吗？”宋思远仰面对林楠说。
“妈妈没问你话，乖乖走路啊。”林楠说，“快把衣服拉链拉上，感冒了妈妈可不陪你去医院。”
“噢。”宋思远嘟了嘟嘴，拉好衣服拉链。
“我叫你动作快点，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林楠对林源说，“看他们俩亲密的样子，估计是在一起了。”
“姐，这感情的事哪能勉强。”
“不是勉强不勉强，你总得去争取吧，你不去争取怎么就知道你们俩不会在一起呢？”
“我知道了，姐，我心中有分寸的。”
“有分寸？你就会说这样的话，要是你像阿焕那样，保管早就能追上许老师了。”
“姐，有些东西如果注定不是我的，我还能抢回来吗？”
“唉……”林楠长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俩在这儿说这个已经晚了。”
林源没有再搭话，神情颇为黯然。也许吧，也许正如林楠说得这样，一切都已经晚了……
（5）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圣诞节。大街小巷一派喜庆，许亦菡所在的学校亦是热闹非凡。在办公室里，有了圣诞树的装点显得熠熠生辉，每个班还安排了节目，欢声笑语充满了每个角落。
“啊，终于等来了圣诞节咯！”上完一整天课，张梦茹伸了个懒腰，尔后将手搭在许亦菡肩头，“今晚有什么安排？”
“看你兴奋的，是不是有什么约会？”许亦菡抬头看了看她，接着说，“我还没想好呢。”她边说边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书本。
“哪有什么约会，一个人的圣诞节也应该蛮不错的。”张梦茹说道，随即轻叹一口气，“不过，要是去年的话，你就陪我一起过了，想想有点伤感啊，今日不同往昔咯。”
“这个是送给你的。”许亦菡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装的小盒，递给张梦茹。
“什么？”张梦茹脸上一惊。
“还能有什么，Merry Christmas。”
“亦菡，爱死你了。”张梦茹凑到许亦菡的身边，吻了下她的脸颊。
“大白天的还不忘占我便宜。”
“嗯嗯，你都有所表示了，我也不能亏待你啊。”张梦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又迅速地走到许亦菡身旁，“噔噔噔噔……”她举起礼物，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怎么样，够意思吧。”
许亦菡笑道：“就算礼尚往来，也没见你这么及时的。”
“这叫效率，哈哈……”张梦茹欢快地说道。
许亦菡细致地摸摸桌上的礼物，不自觉地想起了昨日平安夜陈焕送来的苹果，感觉特温馨。今天他是不是也会送她礼物呢？许亦菡弯起了嘴角。
许亦菡一如以往地站在校门口，期待那个身影的出现。张梦茹自知她在等谁，便先走一步了，剩她一人在校门口等候。
昨日，她出来时，陈焕已经在等她了，而今日，许亦菡却未见到他。
等了快半个小时，陈焕依旧没有出现。她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快乐情绪渐渐有所破坏，她多么希望，一出校门就能看到悠然的他，不要他满手抱着玫瑰，不要他翘首盼望，只要看到他就好。这样的心情是不是一种长期以来积蓄的惯性？许亦菡自己也说不清楚。
暮色渐晚，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也已消失。许亦菡悻悻然地坐车回去，那一刻，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过，失落总是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