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他了，跟他结婚。”
“难道结了婚就不能再出来上班了吗？”
“默楠，你可不知道。”她又无奈地说，“我们北方人都很传统，特别恋家，再说，这些年米我也累了，我想好好经营这个家。”
是啊！她也该有个家了。这么多年来，她风里来雨里去，孑然一身地从北方到深圳，又从深圳跟我来到重庆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度过了多少孤独与寂寞的日子。我给她的也仅仅是一点心灵的慰藉，可我不能给她家，给她幸福，我还有什么理由把她留下来呢？LE公司的发展，每一步都留下了她深深的足迹……
“请原谅，默楠！”她从包里取出“辞职报告”郑重地放在桌面上，“真的对不起！”
我还说什么呢，脑里一片空白。
“阿雪，就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她望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泽……
有顷，她拎着包走了。
我强忍着眼泪，看着飘打在窗户玻璃上的雨丝，心里涌起一阵惆怅与失落。
从上海回到重庆，柳晓月一直没去上班，心事重重，情绪仍十分低落。
蓝依琳每天形影不离地跟着她，生怕她想不通会做出什么傻事，心里总是放不下。
她们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家里看电视，上网，偶尔也上街瞎逛一通，间或约上几个同学出来坐坐茶馆或咖啡厅聊天、斗地主、搓麻将。闲暇的时光渐渐地抹去了柳晓月心头的郁闷。
“依琳，你什么时候回成都？”
“不去了。”
“怎么，不想上班啦？”
“我辞工了。”
“……那你就留在重庆吧，先到我公司来帮帮我。”
“好啊！”蓝依琳高兴得眉飞色舞，“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明媚午后，玫瑰色的窗帘仍挡不住外而的喧嚣浮华，屋里很闷。蓝依琳说，我们去游泳吧？柳晓月欣然赞同。
偌大的游泳馆把夏日的阳光挡在了外面，水池里一片淡蓝而清凉。柳晓月和蓝依琳像两片洁白的羽毛漂浮在水而上，轻松自在，美丽无瑕。
蓝依琳游到柳晓月身边，轻拍了一下她浑圆光润的大腿：“亲爱的，看上去你长胖了哟！”
“有点，我正郁闷。”柳晓月一脸愁容。
“呵呵，这叫性感，李默楠喜欢啦……”蓝依琳打趣道。
“去去去。”柳晓月毛了，“讨厌！”向她猛击着水。
蓝依琳咋舌做了一个鬼脸便钻进了水里，柳晓月也像只鱼鹰一样猫下去，追逐着，继而两人嘻嘻哈哈地扭成一团，疯狂地打起水战来，似乎整个游泳池都是她俩的笑声。
“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蓝依琳直告饶，“我投降！我投降！”她双手举过头顶，嘴里却叽叽咕咕地说，“你现在本来就是个肥猪猪嘛，瘦得身了！”
“死丫头，算了，我饶了你。”柳晓月停下来，抱怨道，“都怪李默楠！”
“咦，还怪别人。”
“你不晓得，他经常带我去吃西餐、日本料理、麦当劳什么的，你说我怎么不长肉嘛？”
“哎哟哟，你羡煞我也，我巴不得天天有好吃的呢！”
两位小姐身穿艳丽的泳装，把她们修长的身体衬托得凸凹有致，分外抢眼，吸引了一池人的目光。
“李默楠还是挺宠爱你的。”
“你也这样认为？”柳晓月微抿着嘴浅笑道。
“是啊，看得出，他对你特别细心。”
她们缓缓游到池边，靠在光滑的护栏杆上。蓝依琳憧憬道：
“其实呢，一个女人一生中能遇到一个真心呵护自己的男人，足够了……”
“呦呦呦，你怎么突然一下转了个180度的弯？前几天你不是还在跟我说，这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吗？”
“你那楠哥哥不同嘛！”
“怎么个不同？”
“他属于不是很坏的那种。”
“呵呵！说实话，依琳，我在他身边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女人。”柳晓月有些自豪地说，“他那种贴心的呵护，真诚的关爱，让我沉醉，让我依恋，让我第一次体验到那种爱的激情……”
“哎哟，好肉麻哟！看来，你是真离不开他了！”
“要是能离开早就离开了。”
“哈哈，你中邪了。”
“摊上了他，没办法。”
“你就这样了？不要为了一棵树失去了一片森林。”
“我只想找一棵大树靠一靠。”
“你还是要学会放弃。”
“我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唉，我的大小姐，你完都完了。”蓝依琳猛然想起什么，“哦，对了，高士诚那边怎么搁？他一直在等你哟。”
“我也没向他承诺过什么，况且我早就跟他讲清楚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高士诚看上去温和，踏实，给人还是有安全感……”
“得了吧，这有啥用？”柳晓月表情淡漠地说。
“要是没有李默楠，你能接受他吗？”
“难说。”
“亲爱的，你不能用李默楠的标准去衡量他嘛！”
“没有啊！”
“唉，我真为高士诚感到悲哀啊！”
“嘿，你又来了。”柳晓月平缓地说，“我又没伤害他。”
“可是……”蓝依琳换了种表达方式说，“我以后啊，宁愿选一个爱我的人，也不愿去选一个我爱他的人。”
“偏激，两个人真心相悦才是爱。”
“算了吧，敢情你跟李默楠是真爱，可又有什么结果呢？”
柳晓月无语，脸上倏地掠过一丝忧郁。
“看得出，你对李默楠的感情一点儿没改变。”
“怎么改？”
“唉，你比我还固执。”蓝依琳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李默楠除了你，你能肯定他没有其他女人？”
“有，就是他妻子。”
“你这话等于没说。”
“我还是了解他的。”柳晓月自信地说，“这样说吧，李默楠真正吸引我的不单是他的人品、性格、才华，更重要的是他追求爱情的品味。”
“什么品味？”
“我也说不好。”
她们边说边从游泳池里爬起来，披着浴巾，悠闲自在地躺在池边的休闲椅上。
蓝依琳深吸了一口橙汁，微侧着身子伸手摸着柳晓月的腹部，好奇地问：“有感觉了吗？”
“怎么可能，才两个月呢！”
“你真想把他(她)生下来？”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是啥意思？”
“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孩子影响李默楠原有的生活。”
“你是想把孩子做掉？”蓝依琳惊愕地看着她。
“说不准。”
“嘿嘿嘿，千万别哈，要不然就便宜他李默楠了。”
“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柳晓月同情地说，“有时看见他不开心的时候，我也不开心。”
“唉。你这个人嘛，就是心太软，什么事情都你自己扛着。”
“我……”柳晓月词穷，只是淡然一笑。
“你为他想，他为你想过吗？我觉得李默楠太自私了，要不，我找他说理儿去。”
“不不不，别为那他了。”
任雪的辞工书锁进办公桌抽屉里，我没批，也没向公司其他人提及这件事。
任雪照常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休息，看不出她打走的迹象。
中午，我把吴愆叫到我办公室，告诉她任雪辞工的消息。吴愆听了，并不感到突然，似乎在她意料之中。
“你看该怎么办？”我问。
“我咋知道。”她有些恼火地说，“搞成这样，你是有责任的。”
“嗯，我知道。”我脸上掠过一丝内疚的神情。
“目前公司业务也不景气，正需用人，任雪辞工真不是时候。”
“唉，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我苦恼道。
“她为什么辞工？”
“她说她回去结婚。”
“这理由充分吗？”
“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
“可是，她死心了。”吴愆抢白，“她不想留在你身边了。”
“我劝过她。”
“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
“好像，没有。”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沉思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我想把苏桦请过来。”
“苏桦？有她消息了？”
“嗯，据一个朋友说，她还在深圳。”
“哦，你有她电话？”
“有。”我点了点头，“但没打过。”
“她现在怎么样？”
“听说她自己创办了一个心理咨询公司，至今还没结婚，生活过得很孤独。”
“哦，你想好了？”
“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我没意见。”吴愆浅浅一笑，“不过，她未必会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个人感觉。”
是啊，当初LE公司刚成立的时候，苏桦自告奋勇，心甘情愿地提出来重庆帮我，被我拒绝了。那时我心里只有任雪，把任雪捧为宝贝，而今，任雪走了，公司急需用人，突然请苏桦过来，合适吗？她会过来吗？我心里没底。
“还是试试吧！”说着，我抓起桌面上的电话拨号。
“李董，你别忙。”吴愆急忙伸手阻上道，“还是放一放吧！”
“啥意思，你不同意了？”我抬起头来望着她。
“LE公司走了个任雪，又来个苏桦，换汤不换药，你觉得合适吗？苏桦即使答应过来，也是奔你而来，不忘旧情，有目的性，她以后的占有欲更强，对你的工作和生活未必有利。再说，任雪现在还没走呢，你这样做不是把任雪从LE公司彻底赶走吗？她辞工不一定是她的真心。”吴愆向我分析道，“你为何不再找任雪好好谈谈，你们毕竟一同从深圳风雨同舟走过来的，有着深厚的情谊……
我想，如果没有柳晓月的出现，也许任雪根本不会辞工。”
“唉，都是我不好。”
“现在自责有什么用，当务之急就是要处理好你跟柳晓月的感情问题，其他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噢，我知道了，谢谢你！”
一天下午，我在办公室上班，突然接到柳晓月的电话。
“你在哪儿？”她问。
“办公室。”
“你往窗外看。”
“看什么？”我边接电话，边走到窗前向外俯视。
哇，天啦，出事了。一个身穿连衣裙披头散发的姑娘倒在楼下平台的血泊中。身着制服的警察拉着警戒线，正弓身勘查现场，旁边停着一辆警车。周围几座写字楼里的人都纷纷从阳台或窗口伸出头去张望，下面围观的群众，密密麻麻地挤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我惊恐地问。
“死人了呗，这个女孩为情而死倒很干净，值……”
柳晓月说话的口气不同寻常，怪怪的，让人倏地感到一丝不安。
“晓月，你现在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就在这附近。”
“我想见你！”
“没空。”她说完便收了线。
我握着电话的手一下定格在耳边，至少有10秒没有拿下来。
一时间，这个女孩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电视、报纸等媒体也报道了这一消息，说这个女孩是个第三者，男方的老婆找上门，跟她厮打起来，男人竟然闪了，女孩一气之下跳下了楼。
这一事件的发生，在整个山城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和社会关注。
尽管那是一件个案，但对我来说，无疑也是一种警示。
不幸的女孩走了，她的故事结束了。可我的故事还在继续，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多么的可怕，多么的危险，我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与恐慌之中。
静茹回老家乡下还没回来，孩子也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感到特别的孤独和空虚。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就迷迷糊糊的，那个身穿裙子跳楼的女孩在脑海里不断重复变幻地闪现出柳晓月的影子，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缓慢而真实……我一下从床上惊坐起来，一阵抽搐，周身直冒冷汗，靠在床头上沉闷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我打开电视机。重庆卫视正在播放连续剧《怦然心动》，讲的也是一个婚外情的故事，渐渐地我被剧情所吸引，被里面男女主人翁的命运所感染，看着看着，泪花模糊了双眼。一直看到黎明才结束，我仍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睡意。
外面，小区花园里开始有人跑步了。
站在阳台上，我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和深呼吸，头脑稍稍清醒了些。而后，去厨房取了杯牛奶喝了，忽然想起给柳晓月写点什么。
于是，钻进书房，打开电脑，按动键盘，思绪竟如泉涌。随着键盘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仿佛看见柳晓月身披白色的锦纱从窗外晨雾中向我悠悠飘来……
亲爱的月：
昨晚我一夜未眠，心里特别乱，甚至害怕……
在这晨曦初露时分，我真想给你写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写起，思绪断断续续……
你现在在哪里？这么多天来你一直躲着我，你真的不想见我了吗？在我们相爱的这些日子里，说不上是谁对谁错。我们的邂逅就像在荒芜的沙漠中出现了一片绿洲，我们牵手走进这段美丽风光之中，享受人生旅途的激情与浪漫，快乐与幸福！
记得吗月，我们一起登山，林涛声声呼唤着我们的爱；我们一起在海边散步，海浪滔滔吟唱着我们的情；我们一起坐在高高的山冈上看日落，夕阳抚摩着我们的笑脸；我们一起躺在空旷的原野上仰望星空，昨夜星辰与我们做伴……一幕一幕，精彩纷呈地展现在我眼前。
不管岁月的河流如何冲洗漂泊，都会深深地留在我们记忆的长河中，永远不会消失！永远！永远！
我爱你，晓月！我的宝贝！我的天使！在我生命的间隙中不能没有你，但我恨自己，恨不能给予你我生命的全部，因为在我生活中仍离不开我的妻子，她善良淳朴，她是一个贤妻良母，我不忍心再伤害她了，她同我一起走过人生的那些风雨历程，你是无法理解的，更无法与我一同去经历。
我必须对我的家庭、妻子儿女负责。如果我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你也不会爱我的，对吗？正如你说的，爱上我，你也没有错，是上天的安排。
只是我不值得你去爱，因为我很世俗，软弱，自私……也许真的应验了你的那句话，我们没有缘分，是上辈子欠了现在来还债，真的永难相爱。我挣扎在爱与痛的边缘，我感到很累很累，再也支撑不了了，我只好无奈地逃避，回归家庭，过一种平淡的日子，请原谅我做出这样的选择。
放弃吧，晓月！
当然，我答应你，你那么喜欢小孩，就把孩子生下来吧，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
好了，就写到这里吧！我无法再写下去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再见了，晓月！
别了，我的爱！
邮件写好后，看了好几遍，我把落名写成英文“forgetandforgive”(遗忘和原谅)，望着屏幕上的文字，茫然无助，心里忒难过，最后还是忍着没有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