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攻克垂阳县城
日寇师团长、邢台警备司令官荒冢中将对跨进门来的吉野正茂中佐左右开弓,“咣咣”给了两个大耳刮子。吉野不敢有任何辩解,心亏理屈地两腿并拢,皮鞋后跟磕得山响口称“哈依”。荒冢大为光火地训斥这位驻垂阳县城的日军大队长:“在三个月内被八路军第二十团用土坦克消灭三个小队,摧毁三个大炮楼,至今近在咫尺的段芦头村仍被二十团占据着,你就是这样来执行华北驻屯军总司令的变华北为大东亚圣战兵站基地的指令吗?我怎样向冈村宁次大将交代?你吉野中佐,必须倾巢出动,迅速夺回芦头村,消灭或打垮八路军第二十团!”
“哈依!”
吉野正茂立正敬礼后转正步走出将军温暖的房间,双颊被北风一吹,热辣辣地刺痛。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急步走上大路钻进装甲车里,在两辆军车士兵的保护下,开向垂阳县城。
1942年元月17日夜,吉野大队长指挥日军两个中队和伪军保安团共二千多人,偷袭距城十多华里的段芦头村,企图歼灭二十团于熟睡之中,可是,突进村里扑了个空。“两面村长”
出来支应,说八路军跑走了。什么时候?说是昨天下午。到哪里去了?当然是远走高飞了,八路军神出鬼没,飘忽不定的。
吉野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同中国军队作战容易,同八路军作战真难,这就是吉野在多次失利后的结论。此刻,他正惴惴不安。
也是在昨天,冀南军区司令员陈再道来到二十团,命令他们不仅要保卫段芦头村,而且要伺机夺回垂阳县城。他说,八路军作战不能没有后方,不能没有根据地。
“坚决完成任务!”团长、政委庄严表态。
这个段芦头村很不简单。
前年,荒冢将军利用我歼灭石友三部之机,派兵抢占我冀南重镇南宫县城。这里曾是冀南区党委、冀南行署、冀南军区驻地,当时称之为冀南抗日中心和首府、区党委、行署。军区搬到南宫县的垂阳镇,把这里改为垂阳县并设立抗日县政府。
把冀南军区的地下医院、地下军械厂、被服厂、弹药仓库等都开设在垂阳东南的段芦头村,这个村通敌事敌的汉奸被镇压,不可靠的人也被迁走,段芦头被建设成为抗日“基点村”。
去年,日寇又蚕食了垂阳县城,冀南首脑机关被迫转移到段芦头村后被汉奸发觉报告日寇,吉野中佐又出兵赶走了冀南首脑机关,在段芦头村三次修建炮楼。二十团在坚决打击汉奸和伪军不准进村外,一营、二营、三营又三次用“土坦克”摧毁敌炮楼,歼灭敌三个小队。吉野想放弃段芦头村,而荒冢想把这个村做诱饵,消灭二十团,消除心里之恨。
段芦头村如果被鬼子长期占领,那将是安在我抗日根据地的一颗钉子,卡在冀南八路军喉管上的一根刺。
战斗之前,陈再道司令员已从军区情报部门掌握了鬼子们的准确动向。
“你们说,怎么打?”司令员问。
人们看着团长。
“老楚诡计多端,经验丰富,办事果断,还是你先讲吧!”
团长说完,政委点头。
“楚司令,你说!”陈司令嬉笑着点名了。
“司令员,你可不能这么叫啊。”楚大明一本正经,“这是伪军和鬼子兵乱叫的,你要叫我楚司令,不是等于给我下命令了。”
“嘿,小伙子有志气,想当司令员了,继续努力,我看有希望。现在,先说怎么打?”
“我听司令员的指挥。”
“我说楚大明呀,你什么时候学会谦虚了?这可不符合我们楚司令的性格呀!”
楚大明说出一个大胆的出人意料的作战方案,得到了陈司令员和团长、政委的支持。
陈司令员和他的骑兵警卫排拍马离开后,二十团也在风雪中撤离段芦头,消失在原野里。
这样,当吉野大队夜袭段芦头村时就扑了个空。他派伪军在村内村外进行搜索,没有发现八路军的踪迹。他分析判断,二十团也军变民了吧?正准备派部队把村民集中到广场上来,搜查没有腿肚的士兵时,枪声骤然从四处房顶上响起,子弹头向鬼子兵的身上钻,不断地从队列里倒了下来。吉野命令机枪开火还击,八路军的枪声骤然停止。鬼子兵扑过去包围时,枪手已无踪无影。
其实,这是武工队员在配合作战。二十团一营、三营在团长政委指挥下,在垂阳和段芦头村之间组织防御,配合二营夺取县城。副团长楚大明在吉野部队离开垂阳向北开进时,他指挥二营将这曾经是村镇的县城包围起来。由于日寇筑城坚固,四门紧闭,一般是不开门的。楚大明、谭立夫、秋山和小原都穿上日军军官从少尉到中佐的军服,骑着高头大马,后边跟着由崔东元、田涯带领的五、六连。谭立夫、秋山和小原边走边用纯正的日语交谈,到了南门先把日军哨兵训斥一顿,说明大日本皇军主力从邢台开过来,支援吉野大队长作战。日军中士班长信以为真竟大开南门,并带领全班在城门一侧列队欢迎。
当日军中士班长在前引路领着楚大明、谭立夫、小原、秋山向垂阳城内日军大队部行进时,二营两个连跟着进来,在黑暗中被鬼子兵发现,这批人的衣着、鞋帽均不是日军而是八路军时,便大声鬼叫起来。六连指导员赵桂海指挥十个战士,用马固庄缴获伪军的折叠刀,冲上去将鬼子兵一个班全部杀死。
营长崔东元命令五连连长陈梦华、指导员付一宗各带一个排去歼灭东西门伪军的两个班,开门迎接七、八连进城来。教导员田涯带领穿日军中尉服装的小原建次向北门走去,六连连长及振江指挥一、二排跟了上来。小原以地道的日本话命令日军一个班集合接受军官检查。日军士兵对长官的绝对服从像一架机器主件及其部件那样机械和谐,迅速集合起来。此时,田涯拉着小原就走,对六连连长说:“老及,上呀,干掉他们!”
此时,田涯深知,像贾玉章不向国民党军开枪一样,小原也不想看到日本同族人被屠杀,于是领着他一起去找谭干事,完璧归赵。
“三排,上!”及振江刚下命令,鬼子就“哇哇”叫着挺起刺刀杀过来,我两个战士臂部被捅伤,及振江夺过通信员的步枪,推上子弹扑上去打死一个鬼子兵。
“开枪呀!”及振江喊。
三排战士纷纷开枪,击毙八名鬼子兵,缴获九支三八式步枪。
北门被炸药包炸开。
五连连长、指导员来到东西门,未开一枪就缴了伪军两个班的械,迎接七连、八连进来,直扑伪县政府和伪保安团团部。
当五连、六连向东西北门发起攻击的同时,营长崔东元指挥六连一排赶到日寇大队部,排长冯占武发现日寇三条狼狗“喔”的一声飞扑来,他向一班挥手,战士们迎击上去,用刺刀将狗捅死。接着,冲进一间北屋里,看到四个日军军官坐在那里烤火,士兵们站在一旁聆听长官的教导,并未因北门炸药包的响声而受影响。崔东元、冯占武和指导员赵桂海一出现,立即引起鬼子兵的惊愕与警惕,他们挺起枪来迎战。楚大明用手一推,谭立夫抓住秋山和小原溜出门外,副团长的王八盒子枪响,鬼子中士班长倒地。营长崔东元端起机枪扫过去,毙伤鬼子兵五人,赵桂海、冯占武和一排战士冲上去刺死目瞪口呆的鬼子兵。
“去告诉你们团长说,楚司令的队伍一攻就马上投降,对他有好处。”敌军干事谭立夫发给伪军班长路条,放他去送信。
“我不敢!”敌排长说。
“什么?”
伪军排长低下头来,谭干事又给他加个伪军班长,两个一起去。
楚大明看了看夜光表,夺取垂阳城并全歼日寇一个小队,伪军一个中队,总共用了四十分钟。
“上马!”
楚大明、崔东元、田涯、谭立夫、秋山、小原策马出城向东南疾进。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这是五连连长陈梦华和指导员付一宗在组织爆破手摧毁敌人的炮楼、碉堡、城门和工事,浇油放火后熊熊火光烧红了半壁天空。
不到一个小时,二营部队集结于垂阳东南的赵家营村。
这时,人们的眼睛又盯着年轻的副团长。
“骑兵班掩护谭干事、秋山、小原回政治处待命。”
副团长下达命令。
“崔东元、田涯把二营带到段芦头村南老坟地的柏树林里,准备和吉野大队拼刺刀。现在出发!”
用了一个多小时,绕了大半个圈,才到达集结地,由于楚大明快马加鞭,他先期到达后,已会见了段芦头村的“两面村长”、垂阳县书记和当地的武工队长,他们汇报情况后,都主张部队马上打,要不鬼子兵就要杀害村里老百姓了。
原来,吉野大队长从惊异中清醒过来,他认为八路军反复与其争夺这个小村子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他命令伪军拆掉几间房子,在村中心广场上架起两堆大火,周围由端起刺刀的鬼子兵警戒,并把轻机枪、重机枪架在碾盘上和土堆上。他要伪军挨门挨户地把老百姓赶到广场上,他要查出楚司令的部队是如何军变民的,他要查出没有腿肚的人送到上司那里交差,也是吉野升官晋升的条件,现在是个大好时机,当有人报告垂阳县城被占,日伪军留守部队被歼时,并没有动摇吉野的决心。
半夜里,村中男女老少80多人,在鬼吼狼嚎般的北风中,老人和孩子悲惨的哭叫着,被日伪军赶到火光明亮的广场,人们面对阴森森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像是一群被赶进屠宰场的生灵。
吉野通过翻译对村民们讲,皇军不杀老百姓。但你们要把八路军交出来,否则实行连坐法,通通地杀掉!
没有人回应。
吉野大队长要日军把青壮年男女从人群里拉出来,他要人们把裤腿提上去,露出小腿肚子。凡是没有腿肚的人,肯定是八路军楚司令的队伍。他得意忘形地亲自检查。
楚大明和营长崔东元、教导员田涯一起爬在高高的房顶上,老榆树枝干的黑影为他们做掩护,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知什么时候,连长苟正银、张志武带来五挺机枪和步枪特等射手上来,趴在一旁向鬼子瞄准,等待团营首长的命令。当他们从房顶走下来时,连长陈梦华和及振江在下面等着,眼看着副团长。
“打吧?”崔东元请示。
“打吧,晚了乡亲们就要遭殃!”
连长们请缨杀敌。
楚大明闪动着轻蔑的目光,正要向二营下达命令,团长徐绍恩来到。
“老楚,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有什么绝招,给吉野个下马威!”
“我的意见,以村中心火堆为界,三营干掉村西保安团,二营打垮村东的吉野大队。一营为二梯队,哪里需要打哪里。”
“我同意,事不宜迟,马上开干。”
“崔东元、田涯,以机枪枪响为号,二营突入村里同鬼子干!”楚大明带领五个特等射手,又重新爬上房顶,他们看到吉野把十几个缠裹小脚的老太太拉出来,叫她们脱了鞋袜,在寒风中露出光脚和瘦骨嶙峋的小腿。鬼子们掩鼻哈哈大笑。
“吉野在侮辱我们的母亲,”楚大明以少有的悲伤说,“打!”贾玉章的枪响,吉野骤然倒地。接着,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向鬼子官兵的身上钻,敌人的轻重机枪、步枪开始还击,打得房顶瓦片乱飞。
“变换位置,消灭敌机枪射手!”
按照副团长的命令,一个射手移动身体,瞄准敌火光闪烁处,几枪便打哑了敌人的火力点。
就在日寇呈现混乱,人人注意房顶上的八路军时,广场上的乡亲们拔腿就跑。
二、三营投入了战斗。
三营从西北方投入战斗,营长陈世英指挥的部队猛打猛冲,将伪军吓懵了。他们开始向南跑,被一营截住一挤,保安团举手投降。全部被带到附近的凉粉庄,交给军区敌工部处理。
二营在崔东元、田涯的指挥下,挺起刺刀突入村里,立即展开与日寇的拼杀。
敌我虽然都是一个营(大队),但吉野已损失四个小队,荒冢将军没有给他补充,实力只有370余人。而崔东元营仍是四个连队八百余人,且斗志正旺,胆豪气壮,敌我相遇,冷兵器碰击声铿锵作响,刺刀戳进胸膛,鲜血从肉体中喷射出来,飞溅在村中心的广场上。
冬夜漫长,在营长崔东元指挥各连两个三个对付一个鬼子拼刺刀时,教导员田涯到五连一班找到班长何殿中,要他用小炸药包向敌群中扔去。黑夜里,日寇根本没在意到脚下是什么东西,在巨大的爆炸声中,鬼子兵随着火光飞上天空,粉身碎骨。何殿中连续扔出三个,炸死炸伤鬼子官兵二十多人。敌人认为八路军拥有八八式野炮,急忙向后撤退。在村北边,遇到一营、三营堵击。负了重伤的吉野命令各小队施放毒剂。几十个毒气手榴弹投向一营、三营,吉野率部杀开一条血路逃回垂阳县城,他发现伪保安团已经先回到自己窝里,把团长找来狠狠揍了一顿,才算出了这口气。
原来在凉粉庄,军区政治部敌军工作部根据平常掌握的名单,把俘虏中死心塌地为鬼子干事的十五人叫出来,当场宣布罪行后执行枪决。敌工部给保安团长钱如山做工作,要他做白皮红心的人,为八路军提供情报,不准欺压老百姓。伪军团长一一答应,并在保证书上签字画押。敌工部要二十团归还他们枪支,在鬼子逃回县城前已返垂阳。
吉野正茂并不甘心失败,他要求荒冢师团长支援,决心与二十团再次较量。
五十七智取流畅村
荒冢中将受骗了,吉野大队长为了掩盖自己的屡战屡败,在报告中夸大了八路军的兵力和自己取得的战果。荒冢还相信了他受重伤后继续为天皇尽忠的英雄行为,特派专人授予他军功奖章,并答应了他的请求,为他补充了兵员、武器弹药和食物。
1月19日,吉野向段芦头村发动新的讨伐战。
南宫县城的日寇出城不远,就被冀南军区爆破大队的地雷阵炸得人仰马翻。在浓烟雾罩中,军区骑兵团冲上去砍杀一阵。
日寇灰溜溜地退回城内闭门坚守。
清河县城的日伪军出动配合,被军区特务营给挡了回去。
楚大明副团长主张对吉野正茂大队实行“剥笋战术”,一层层把外壳剥掉(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歼灭),最后暴露出笋肉,就可以一口气吃掉,即最后把全中队歼灭。这样做,损失小,战果大。
吉野正茂并不知道南宫、清河之敌被八路军击退,仍按原作战计划实行三路合围,一举歼灭八路军二十团,他把伪保安团放在前面开路,为日军踩响八路军的地雷阵。吉野坐上自己的装甲汽车,行进在日军大队前面,大队日军士兵(实际上只有四个小队)端枪齐步走在麦田里。
楚大明指挥贾玉章从装甲车的了望孔中,把子弹打进去击毙了鬼子驾驶员,接着又打爆了装甲汽车的轮胎,逼迫吉野从趴下的指挥车里爬了出来,给日寇又一个下马威。
伪保安团进村后,接到“两面村长”的通知,八路军命令他们跑步到村东北角集合,与日军迅速脱离接触,伪军保安团长钱知山遵命而行。
当日军接近村庄时,吉野命令全大队脱去上衣,只穿一件没有翻领的白衬衣,头上系一根同奔丧戴孝的白布,在眉头的上方有个红色的圆球,八路军把它看成是头上挨了一枪而流血形成的血块,日本人把它看作是对国旗的顶礼膜拜。日军官兵们端起刺刀唱着日本军歌,杀进了段芦头村,为的是要显示“大日本皇军的武士道精神”,同时也是一种不可战胜的象征。
二十团副团长楚大明站在一座高大的坟头上,威风凛凛,蔑视一切,在他面前,二十团二营整齐地站立着,侦察员跑来报告说,鬼子开始进村,扒光上衣,只穿衬衣。
“穿衬衣算什么本事,我们脱光,赤膊上阵!”说完他带头脱衣脱帽。
干部战士按副团长的榜样脱下衣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