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凌晨,二十九团一连连长张祥指挥全连从村南突破敌人前沿,投出一批手榴弹,向村里发展进攻。营长阙启普、教导员苟先恺带领二连、三连加入战斗,运用村落战术,勇猛冲击,歼敌一个连,俘敌一百余人。副旅长楚大明命令团炮兵连长杜修德,用迫击炮集中射击敌反击部队,用九二式步兵炮轰开敌人据守的院墙,掩护二营向前发展进攻。营教导员付一宗指挥四连、六连攻进一个院子,毙敌20余人,俘敌80余人,歼敌一个连。
旅工兵班长谢保泰用炸药将敌东北角围墙炸开,二十八团团长周学义命令一营、二营突入村里。副营长顾永武率领五连冲在最前面,连续打掉敌人十多个地堡,攻入敌一三四团一营营部,俘敌营长以下十多人。经五连指导员郭学文做工作,敌营长命令其第三连放下武器,东高村守敌被全歼。俘敌营长以下40多人,毙伤敌10多人。
部队还未来得及喘息,纵队司令部命令楚大明移兵西高村,参加歼敌四十五师师部和一三四团、一三五团、一三六团的战斗。
原来十一旅三十二团从西北突入村内后,遇到敌人的顽强抵抗,毙伤敌三百余人,进攻受阻。后续部队投入战斗,因突破口狭窄,兵力展不开,敌我形成对峙。
楚大明命令:二十八团加强山炮三门,工兵一个排,从村南突破;二十九团加强山炮一门,工兵一个班,从村东北突破;三个团实行相向攻击,争取在十二点前结束战斗。
在炮火掩护下,田涯营长指挥七连、八连利用搭人梯,翻越村东北的围墙,突入西高村。赵世兰、安玉峰不失时机地开墙凿洞,向前发展进攻。旅工兵连四班长梁福旺炸开围墙,把九二式步兵炮推进村内,在工兵、炮兵和二营六连栗怀喜排的相互配合下,沿街走巷,连连摧毁敌人的地堡群。团长蒲大义指挥一营、二营加入战斗,运用村落战和分割包围战术,迅速吃掉敌人一个步兵营,打掉敌人迫击炮连阵地。
旅工兵排长王培金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用十公斤黄色炸药炸开南围墙,团长周学义指挥一营、三营突入村内,立即同敌人展开激战。副旅长楚大明指挥山炮实行抵近射击,一炮轰开一座院墙,步兵突入歼敌一个连。副旅长把炮兵交给营长马俊民、张功信指挥,步兵协同,果然加快了攻击速度。在前边的高宅大院内,一营歼敌一三四团团部,俘敌团长以下二百余人。二十八团二营在教导员何云峰的指挥下,主动投入战斗。
二十八团二营、三营在村南歼灭敌一三四团第二营。敌人拼命反扑,都被二十八团击退。在敌人优势面前,二十八团攻击受阻。
此时,村西十一旅的两个团发起强大攻势,歼敌五个连。
副旅长楚大明给吴效闵打电话,要求他们干掉敌四十五师师部。
二十九团三个营攻势凌厉,他们歼敌一四六团团部后,政委吴效闵亲自审讯俘虏,弄清敌四十五师师部的准确位置。吴效闵来到三营,同营长田涯商量后,三营在敌一四六团团长的引导下,直插敌人师部。七连、九连用手炮打乱敌人的警卫部队,抓了一批俘虏。八连连长赵世兰端起轻机枪纵身一跳,进入敌师长、参谋长的指挥部,一抠扳机子弹打出一个扇子面,窗子上的玻璃破碎,四处飞溅。敌人赶快趴在地上。排长曹学海带领战士冲进来,用刺刀逼在敌人面前。敌师长王为征、参谋长朱嘉华和司令部的军官十多人举起手投降。吴效闵和田涯逼迫敌师长、参谋长给一三五团团长下命令停止抵抗,放下武器。敌师长乖乖地执行了。
正在拼杀的二十八团、二十九团、三十二团突然看到大部敌人举起白旗,感到十分惊讶,经审讯俘虏才知道是他们师长的命令,真是大快人心。
枪声逐渐稀疏。
仍在抵抗的敌军少数连队,在我政工干部带领敌人营连军官喊话下,也纷纷缴械投降。
副旅长楚大明看到吴效闵、田涯押来敌四十五师师长、参谋长,他高兴地咧着嘴笑,用手重重地拍在吴效闵的肩膀上:
“吴眼镜,你可真行啊!”
大家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西高村战斗,经过三个半小时激战,全歼敌人一个师,俘敌师长、参谋长以下300多人,毙伤敌180多人,少数敌人西渡汾河逃窜。这次战斗,打击了阎军的反动气焰,维护了停战协议,挫败了敌人企图打通同蒲线的阴谋,扞卫了和平。
一○三蜜月
常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其实,大量的家庭矛盾是可以化解的。河南有个顺口溜:
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吵架不记仇;白天两人不说话,晚上共枕个花枕头。有的呢?则闹到离婚的程度,遗憾终生。更有甚者,则反目成仇,总想伺机报复,甚至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俗话道: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
楚大明和周雨结婚后,小两口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日子过得是幸福的,甜蜜蜜的。周雨是个有心眼的姑娘,白天尽量熬点骨头汤、鸡汤,让他补补身子;烙饼、炒鸡蛋、包饺子,尽量让丈夫多吃点。晚上,两人枕在一个枕头上,周雨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丈夫要出征,警卫员来取马褡子,见里面塞得满满的,盖的、铺的、穿的,样样洗得干干净净。连警卫员的衣服也都帮洗得干干净净,扣子钉得结结实实,炸了线处补得严丝合缝,叠得整整齐齐。周雨还交给警卫员一个大挂包,鼓鼓囊囊,怪沉。交代说:“里面装的吃的,是两份,首长一份,你一份。”警卫员打开一看,有鸡蛋、油饼、蛋糕、油炸花生、红枣……香喷喷的。警卫员心里也暖融融的,心想:首长成家,我也跟着沾光。周雨还递过来一只军用水壶,说:“里面装的是酒,首长忙起来爱喝点酒。记着,只喝两口,喝多了误事。”警卫员把壶带子挂上肩,笑着说:“首长的脾气,我比嫂子清楚。”听说部队打了胜仗,丈夫要回来,周雨特别高兴,又特别忙碌。她不怕辛苦,忙这,忙那,白天不住腿,晚上忙到大半夜。基本停当后,就伙同姐妹们跑出村口很远,迎接队伍。丈夫回到家,周雨先提来两桶热水,让楚大明洗澡,上上下下洗得干干净净。洗完澡就换衣服,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一身新。
然后,周雨端上菜,摆得满满的一桌子,碗碗都是周雨的绝活,样样都是丈夫爱吃的。楚大明、周雨两人对坐着,面对热腾腾、香喷喷的美味,夫妻对饮,楚大明的心里暖融融的。
楚大明有了空隙时间,第一周教周雨学习文化;第二周教周雨学打枪,先学会掌握手中武器,练射击、投手榴弹;第三周教新娘骑马……
蜜月过得充实、甜蜜,但也发生了矛盾。
一天中午,部队有午休时间,无特殊情况,指战员都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下午工作起来精力充沛些。楚大明这天中午感到疲乏,便躺在床上睡觉。周雨上床搂着楚大明,对他亲昵地喁喁细语。她为他描绘出自己理想的家庭生活模式:为他生儿育女、开荒种地、纺花织布,凭自己的双手和劳动,来养育孩子和有残疾的丈夫。不要炊事员,由她自己挑水、劈柴、烧火、做饭,为了丈夫和孩子,为了营造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她不怕苦、不怕累……
周雨的话还未说完,楚大明就火了。开始烦她,骂她死落后,尽打个人小算盘,不想国家,不想受苦大众,拉军人后腿,不要脸!“我说我们有些干部结婚后都不想打仗了,向后转,原来都是你们这些婆娘害的。”说着,便从床上爬起来,掏皮盒子里的枪……
周雨开始还以为丈夫发发火就算了,看到他真的掏出手枪,吓得她夺门而出,由于伤心,便边哭边跑。楚大明右手提着一支加拿大手枪,就在后面撵,一直追到曲村西北山坡上的坟地里。追逐着妻子周雨,他们围着一个个坟头转圈圈。周雨披散着短发,边跑边呜呜咽咽地哭泣,泪水糊满了她那张饱含青春的脸蛋。楚大明在后边追赶着,边追边叫:“枪毙你,枪毙你!”枪口朝着天空,可他并不开枪。
村外哨兵发现后,马上向作战值班室报告。旅副政治委员雷起云感到很棘手,不好处理副旅长的家务事,而且他根本不会听自己的劝阻。于是,急忙找上旅长周希汉,一路小跑来到村外的坟地里。
周雨看到旅长、副政委来援救,一下子扑过去抓住旅长的衣服,转身躲到旅长的身后,仍然啜泣不止。
“老楚呵,我的副旅长,你这是搞的啥子名堂嘛!”周希汉这位湖北人说着四川话,因为红四方面军川北人多,四川话差不多成为红军老干部的习惯语言。
“你别管,我们俩在开玩笑。”
楚大明把手枪插进皮套,咧着嘴笑。好像一个做了错事被大家发现又不愿认错的孩子一样尴尬。
“有这样的玩笑吗?”旅长态度严肃,但也不好发火,面对着的毕竟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副手,而且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
周希汉把周雨拉到自己的前边,面对着楚大明。
“你们这是为什么?”旅长问。
“他在和我开玩笑。”她瞟了一眼楚大明,看到丈夫那难堪又不屈服的模样,便懂事地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意在给楚大明一个台阶下。接着她又补充说:“可我不愿意开这种玩笑。”
“周雨哪,”周希汉说,“刘政委被借到纵队当参谋长(他的旅政治委员职务未被免掉),现在我是旅党委书记。他再欺侮你,你找我告他的状,我来开会收拾他。”
这话是对她的安慰,对楚大明的劝告。
周雨“嗯”了一声,拔腿跑回家去。
站在旅长旁边的雷起云副政委是位很有修养的人,他深知此时此地无声胜有声,所以一言不发。此时,他扯扯旅长的袖子,一起往回走。到了政治部,他喊来两个女宣传队员,要她们到副旅长家里,陪陪周雨说说话。
楚大明借着夕阳的光辉,举起枪瞄准30公尺开外的一棵小椿树,“当当当”地打了三枪,小树树尖栽了下来。他面对夕阳坐了下来,背靠一个大坟头,右手撅起了根干草的枯茎,用牙齿一节节地咬下来又一节节地吐出去。
严寒中只有阳光能给点温暖,风还是刺人的。没有枪声,没有硝烟,没有敌我之间的流血厮杀,他不太适应,他像一个失业者那样难受。
在这和平的日子里,本来可以尽情地享受新婚蜜月的欢愉,应该构建一个美好得足以使人留恋的香巢,应该生儿育女得到人间的天伦之乐。可是,楚大明想着中央军委的号召,想着国内还有强大的敌人,想着国统区劳苦大众还在受压迫、受剥削,想到我们的民族还在受帝国主义的欺凌,想到革命军人的职责,想到一个领导的责任……
“副旅长,周雨叫你回去吃饭。”
“不吃。你去牵马来,我们到二十九团去!”
警卫员张全龙是战斗班调来的,共产党员,为人忠诚、勇敢、老实。
不大一会儿,两匹马向西奔去,路上扬起团团黄色尘埃。
张全龙打断了楚大明刚刚开始的遐想,他灵机一动,到二十九团三营去找营长田涯、副营长赵桂海吹牛,以排解胸中的闷气。
宣传队员张雪梅、王月巧奉副政委之命,到副旅长家,陪着周雨说话解闷散心。她俩比周雨小几岁,可是比周雨参加工作时间长,显得比她更成熟、更懂事。张雪梅是1938年参军的娃娃兵,现是共产党员;王月巧是张雪梅动员入伍的学生兵。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在一块很快熟悉,几乎无话不说。
周雨对同伴说,“我也弄不清副旅长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自己的爱人嘛,哪能动不动动刀动枪。”
“是啊!是啊!副旅长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是呀,这样的玩笑叫人受不了……”周雨说着,又哗哗地落下泪来。
“副旅长就是那个爆脾气,战场上他往前冲,警卫员拉住他,他发脾气;他负伤后,卫生人员背他下来,他大发脾气,说战斗打得这么激烈,我咋能下火线?再拉我枪毙你!别人吓得松开手,他又跑到前线指挥战斗……”
她俩讲普通话,周雨讲沁水话,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
楚大明和张全龙纵马奔赴杨淡村,来到二十九团三营同正副营长吹起牛来。自从许多亲密战友相继阵亡后,他一想起他们,心痛如刀绞,田涯、赵桂海便成为他最知心的战友。据赵桂海对作者说,楚大明极少同人谈到他的家庭、历史、过去,特别是红军时期,他认为是不堪回首的,只有田涯和赵桂海是例外。此刻,楚大明掏出曲村生产的花篮牌香烟(战士们叫甜烟头,烟头上喷有糖精)散给他们。几个人都没烟瘾,是抽着玩的,边抽烟边打开话匣子。
田涯说:“洞房一刻值千金嘛!副旅长,不在家里陪新娘子,跑来找我们几个光棍干啥?!”
“唉!”楚大明长叹一声,说,“喝酒!”将手一挥,“拿酒来!”
通讯员、警卫员都知道这几位是喝酒的高手。战斗最激烈时,都喜欢喝两口;现在是平时老朋友相聚,准备再给副旅长贺喜一番。他们提来最好的酒,灌满许多军用水壶;取来土碗,每位首长面前斟满一大碗。
楚大明用沉重的声音说:“喝酒前,还是先祭奠为人民事业牺牲的先烈吧!”说毕,他左手端着碗起立、立正。田涯、赵桂海也跟着做。
楚大明用沉痛的声音说:“第一碗酒敬苟正银营长!”敬礼,将酒划半弧形洒在地上。泪水像涌泉似的夺眶而出。
第二碗敬陈梦华营长。酒洒在地上,他们泪流满面。
第三碗酒敬及振江连长。他的声音哽咽。
第四碗酒敬……
大家说不出话来,屋里哭声一片……
警卫员、通讯员左说右劝,大家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隔了好一阵,楚大明笑着问田涯:“你准备什么时候恋爱结婚?”他的眼帘依然挂着泪水。
“到全国解放的那一年。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不想青年女人成为寡妇,我不知道在哪次战斗中牺牲;一个是我才25岁,再打五年、十年,打败蒋介石,我也只有30来岁,那时我当上团长,再找不晚。”
“田涯,你比我行,有文化、脑瓜灵、懂战术、又勇敢,你和吴眼镜都有前途。”
这一晚上,他们谈了很多很多,对于干部结婚后的斗志减退,对探家的干部战士不归队感到担心,随着和平日子的到来,部队不好带了。
赵桂海认为自己既没有理论,又缺乏实践,在老上级面前,没有发言权。所以,默默无语。
第二天一大早,七连连长纪志明带着他的年方二八的漂亮妻子来见副旅长,他们容光焕发,幸福无比。姑娘马俊兰是侯马的学生,叫聪明能干的小伙子给“俘虏”了。楚大明高兴地祝福后,把纪志明叫到一旁打招呼说,你要是被小姑娘拴在裤腰带上离不开,我就要揭你的皮!纪志明赶快回答说:“老首长,我懂。”
在三营吃完早饭,楚大明和张全龙策马回去。楚大明想,妻子虽然没有文化,但不怕当寡妇;虽然长得不漂亮,但绝不丑陋,而且忠诚;他决定好好待她。进门就高喊周雨,当看到周雨红肿的眼睛时,楚大明说,我这里不需要下雨,也不需要电灯泡,有蜡烛就行了。从今天起,你到女子大学学习,今年要小学毕业。没有文化,你能做什么?
周雨对自己不讲理的丈夫点了点头。
所谓女子大学,是旅供给部队组建的后方留守处里设置的干部家属文化补习班,暂分扫盲班、高小班、初中班。有专职的队长、指导员、文化教员,多名女干部。这是旅党委的英明之举,是为新中国造就人才的摇篮。
旅副政委雷起云在主持旅干部集训队,针对停战后部队中对形势任务的糊涂观念,学习文件,提高认识,克服和平麻痹思想。
楚大明和旅司令部作战科正副科长讨论后,由他给旅干部集训队作报告,讲《两种敌人两种打法的几个战术问题》,虽然只讲了一个小时,但大家感到很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