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悲伤至此，我心如灌铅，嘴却笨得很，不知如何安慰，凌默拍了拍凌云的肩，“冷月已经来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纵有天大的伤心事，和冷月厮混几天，也全都抛在脑后了。”
高凌默，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厮混？你会不会用词？不会说话就靠边站，懂不懂？
凌云却赞同地不住点头，“是啊，小朵若有冷月的境界也不会病成这样。丫头，算是二哥求你，留在这陪陪你嫂子可好？”
“这是自然，不然我和凌默也无须费尽心力赶到这里。”
“不仅如此，凌云，我跟你说，我们来还为了确认一件大好事……”我的脸霎时白了，连忙踮起脚尖捂住凌默的嘴，“二哥，他抽风，别理他。”
凌云半信半疑，“三弟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对，丫头，你放开他，我倒想听听是什么好事。”
凌默见状，一把推开我，“凌云，我知道一进门就说这事难免有些唐突，可是我实在欢喜，憋不住。”
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高凌默，我想吃鸡蛋，你给我买去。”
凌云不明所以地劝解道，“厨房里有，过会二哥亲自下厨做。”说罢嘿嘿笑道，“三弟，是不是冷月又……”
果然是兄弟，不是一般的心有灵犀。
凌默忙不迭地点头，完全不顾念我还在一旁，“我自己也吃惊的很，这才半年的光景，冷月果然不是平凡女子。”
“三弟别自谦，我知道也有你的功劳。”凌云居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委实令人佩服。
我快步走到无双面前，他们两个无耻，不能让无双也受到污染，本想说些话转移注意力，却看到无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呆望着凌云。
“无双，你怎么了？”我柔声问。
“姑姑……”
“嗯？”
“这是我爹半年来第一次笑。”
我轻轻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岁月有时太无情，理直气壮地窃取了别人的欢乐还要为之命名为命运。照国已经覆灭，可曾身为帝王将相家的孩子的无双还是不能幸免地在血光中送走了自己的童年，一如多年前的我们。
多年以前，凌默被皇后视为争宠的工具，不仅要一刻不停地伪装成一副可人的模样，还要时时忍受周围的苛责，小水塘前，陌生女孩递过来几块马蹄糕，男孩警惕地一边拒绝一边咽着口水，生怕自己的母亲突然走出来狠狠地责罚自己。
多年以前，父亲强迫我站在木桩上跳舞，无数次被刺破脚趾，我终于忍不住哭喊，为什么单单要我练舞，姐姐就不用。父亲一掌飞了过来，舞跳成这样还敢妄想与秋儿相提并论！
多年以前，凌云兴冲冲地提着剑回宫，却看到自己的父皇任一旁的女人欺侮母亲，小小的他大吼，放开我母妃！一不当心，却被那女人深处的脚绊倒，膝盖破了皮，生疼，却疼不过冰冷的心。
多年以后，风流云变，谁都不敢去承认还会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因为除了自己甚少有人还能体恤多年前的敏感，更难有人量得出似乎早已干涸的血泪。
冷暖自知，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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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朵果然病的严重，只是不是身病，涣散的眼神让我想起冰晴殒命时的我，明知消沉下去不会有任何好处，却无论如何，摆脱不了低迷的漩涡。
她没有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而是斜靠着枕头，虚弱地坐着。脸上无一丝血色，嘴唇上浮着白皮，像是缺水的花朵，颧骨异常突出，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纹，乍一看让人甚是心惊。
看到我来了，她勉强笑道，“妹妹，你怎么来了？”
凌云端起水壶，到了几碗水递过来，“应该改口叫弟妹了。”
小朵接过粗磁碗，四处打量，似乎现在才注意到凌默的存在，随即看着我道，“你终于还是把他等来了。”
我点头，“是，尽管有些久，还是等来了。”
那一晚，小朵竟然和我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只说到我眼皮打架才放我走，凌云兴奋地说道，“冷月，你果然有办法。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好的兴致了。”
我强忍困倦，说道，“嫂子这样开心，我也甚是惊喜。只是，我虽然能让她一时开心却终究解不开她的心结。我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最知道嫂子现在需要什么。你只消看她一眼就抵得过旁人千言万语了。”
“前些时候，确实是我冷落了她，以后定然不会了。”
我笑道，“二哥这样想，想必嫂子的病离好也不远了。闲话少说，二哥快进去吧，我也回房了。”
“冷月……”刚要转身，凌云却叫住了我。
“还有何事？”
他动了动嘴唇，却未发出半个音节。我有些好笑，他一向直爽，今天为何吞吞吐吐。我甚是不耐烦，眼睛也酸涩得厉害。
“二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冷月不是外人。”我急着回房休息，并未注意到他闪烁的眼神。
“我愿你与老三白头到老，只是，世事难料，你一定要把握住老三。”
“二哥放心，冷月不会辜负二哥的祝福的。”我粲然一笑，全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可惜尘埃落定后，我方缓过神来，凌云在向我暗示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足以改变我们所有人轨迹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