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治被王衍的尖叫刺得一激灵,孩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宇文治冲过去,太后连忙拦着,“皇上,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
“为什么?”
“产房乃凶煞之地,会冲撞了皇上的龙体。”太后慢条斯理,眼睛有点湿润,又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孩子。
“朕乃真命天子,什么凶煞也不怕!若是能被凶煞冲撞了,朕就不是真龙。”宇文治冷冷道。
“胡说。”太后斥道,眼角一跳。
嫔妃们都站在一边,面上真真假假地露出一些着急关切的神气。
史云姣乖巧地站在太后边上,扶着太后,道:“太后,千万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皇上这也是情之切,关心则乱嘛!”
太后微微笑了一下,深深看一眼史云姣,拍拍她手,“还是你懂事!”
梅充华轻轻哼一声,手里的帕子拧得死紧,就你会装门面,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笑着走过去,福一福,“太后,这日头毒,您仔细身体,先到亭子里歇着。这里,有臣妾守着就行了。”
宇文治也劝道:“太后,您去歇着。要是中了暑可了不得。”
太后点点头,搭着史云姣手慢慢走到永宁宫的花廊中间亭子里,宫女们给端上瓜果。太后斜斜倚在临池的栏杆上,宫女送上垫子,史云姣扶着太后坐下。
太后捻了鱼食闲闲撒进池子里,各种鱼儿争相过来夺食。鱼儿们都挤成一团,鱼儿摞鱼儿,搅得水泼刺刺地响,溅起很大的水花。有的鱼儿长大嘴巴,但是却没有抢到鱼食,都能听到嘴巴“吧唧”的咂响。
荷叶如一把把绿色的小伞,亭亭如盖。在密密匝匝的荷叶中间,伸出些鲜艳的荷花,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怒放的、半绽的、骨朵的,云蒸霞蔚,好看极了!
水池中间一块太湖石,十分典雅,上面立着两只白鹤,通体雪白,是上好的汉白玉雕成。一只白鹤的长喙插进水里,好像在寻觅着可口的鱼虾,十分讨喜。
太后将手指放在水里,任由鱼儿啄着手指,痒酥酥的十分舒服,赞叹道:“这里景色真不错。倒是个消暑的好去处。”
史云姣低着头,用一根木签子仔细剔去樱桃里的核,放在白玉小碟子里,樱桃的红配上白玉的白,竟是抢眼。
史云姣心里暗恨,一样的位份,可自己鸾鸣宫有什么?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面是一树一树的梨花,只有这永宁宫一半大。
况且王衍身份低微,竟能固宠至今,不就是肚子里那块肉吗?我也会有的。
太后漫不经心瞧着史云姣,等史云姣将碟子推到自己跟前,史云姣道:“太后,您慢用。臣妾还得过去玉姐姐那边。您且放宽心,一定是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太后握着史云姣的手,细细摩挲着,拍拍身边的座位,“坐!咱娘俩说一会儿知心话。女人啊,都得经过这一遭,没什么大不了的。治儿啊,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儿。”
史云姣抽出帕子,掩住嘴,笑道:“太后,您怎么也说起俏皮话啦。”
“怎么?本宫就不能说俏皮话啦?治儿呀,今天有点过了。不过呀,也难免的,人之常情。俗话说,疼——疼头长子嘛!”又在史云姣手背上轻轻拍一下,道:“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往心里去。”
史云姣心里一拧,难道自己表现出来了?面上做出些凄惶的神气,拿着帕子在眼角点一点,双腿一溜,跪在太后膝下,一手扶着太后膝盖,扬着怯生生的脸,眼眸里那一圈绿色儿被泪水一沁,如冰种翡翠那样通透,“太后,您这样说,臣妾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臣妾是一心盼着玉姐姐好,一心盼着皇上好。听着玉姐姐在里面叫的惨烈,臣妾感同身受,恨不得能够替了玉姐姐。”
太后亲手拭去史云姣的眼泪,扶起她,将史云姣揽进怀里,顺着她后背,“瞧你这孩子,怎么就上心了呢。今天,咱娘俩不说那些虚的,咱娘俩掏心掏肺说点心窝子的话。玉贵嫔虽然柔顺,本宫瞧着也可人疼。但是她毕竟出身贫贱,即使生了龙子,是皇长子,那也不是嫡出。自古,立嫡不立庶。”
史云姣心里怦怦跳,摸不准太后究竟要干什么?难道是暗示自己什么?史云姣不敢多想,却禁止不了去多想,讷讷地说不出话,只是红着眼眶。
太后微微笑着,“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想,这皇上也不是嫡出的呀。”
“臣妾不敢!”史云姣垂着眼睫,皇上不是嫡出,这个,史云姣是知道的。
太后自嘲地笑,“这个瞒也瞒不了。皇上不是我亲生的。”太后深深叹口气,“宫里的女人没有谁能够受宠一辈子,迟早都有年老色衰、花残粉褪的一。那时候,靠谁?靠儿子!”
史云姣心里寻思,太后是不是因为瞧着别的女人生孩子,想起那足月的男婴。没有进宫前,太后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恩怨纠葛,父亲史万岁就说得清清楚楚的,分析得明明白白。
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摆好位置,在太后和太皇太后之间,任何一方都不能得罪。太后虽说不是皇上的亲娘,却胜似亲娘,养恩比生恩大,关键是皇上的亲娘不在了,并且,皇上能够走到今天,太后功不可没。当初,太后放下身段去与高家的一个小妾联姻,从辅政大臣里踢走太皇太后最亲信的大司空张弛,并且极力拉拢国老杨祥德,深谋远虑,不可等闲视之。
自从皇上大婚亲政之后,太皇太后虽然退居幕后,但是掌控朝政几十年,根基深厚,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所以呀,史云姣两边都不敢得罪,都极力讨好。但是也都不敢走得过近,怕是让一方上了心,生了嫌隙。
太后瞧着史云姣的脸上细微的变化,微微笑道:“虽然说,皇上不是我亲生的,但是皇上亲娘不在,临走前将治儿过继给我。在这世上,我就是皇上的亲娘,没有谁能够比我和皇上更亲了。哎!”
太后长长叹口气,“要说啊,治儿的亲娘谨顺皇后也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