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治沉吟不语。
史良容又朝着太后杨紫欣磕头,“太后,求求您,看在老身几十年殷勤问安的情分上,饶过冼儿吧,冼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
太后为难地看着宇文治,今天是好日子,开杀戒却是不妥,可是又不能当众驳了皇上的面子。
宇文演跪倒,“皇上,今天二哥酒后失德,您就饶过他一回吧。二哥酒醒后,一定到陈王府上负荆请罪。”
宇文冶、宇文澄还有一帮大臣都出来求情。
太后笑道:“今天是皇后的大日子,咱们就请皇后示下,如何?”
宇文治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要给皇后立威,并且卖人情给宇文冼。
歌湛盈盈起身,到陈深面前,陈深早已请太医医治,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一时昏迷。
歌湛蓝眼睛轻轻一扫,全场安静,笑道:“本宫是妇道人家,说不好,各位大人不要见笑。”
“不敢,不敢,请皇后示下。”大臣们纷纷附和。
“既然是妇道人家,就按着妇道人家的法子,咱们几个王爷都是一家子,是家事,就按家法来吧。明郡王罚俸一年,赔于陈王算作医药费,并且明郡王禁足三月。本宫瞧着陈世子忠勇果敢,很是喜欢,愿将陈世子认作义子,皇上您以为如何?”
虽然轻判了宇文冼,可是皇后手段圆滑,将陈深认作义子,也算是圆了陈叔宝的脸面,皆大欢喜。
玉贵嫔王衍现在才对歌湛刮目相看,王衍和歌湛来往甚密,王衍瞧着歌湛娇憨天真,因为是异族,处处受排挤,而且不得皇上宠爱,王衍是真心呵护歌湛。各位嫔妃你争我夺,背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下了多少蛆,真是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不哼不哈的歌湛胜出。
原来是韬光养晦,真人不露相啊,看今天歌湛的手段,圆滑老到,哪里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异族女子。
宇文治也是笑着点头,“皇后的提议甚好,陈世子,赐名宇文深,以后跟着各位皇子一道学习。”
张丽华知道这是天大的恩典,谢恩。
“不过,明郡王借酒装疯,口无遮拦,身为王爷,不能做百官表率。也不能轻饶,拖出去杖责二十,小惩大诫。”
比起死罪,算是很轻了,史良容也不敢再出言,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宇文冼被拖出去,除了怨恨,没有任何办法。
宇文冼被拖出去,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宇文治,行刑太监唬的魂飞魄散,拿了抹布将宇文冼嘴塞得鼓鼓的,大杖高高举起,打得又沉又重,十下,宇文冼就晕过去了,二十下打完,皮开肉绽。
“众卿,来,共饮一杯。”宇文治带动着群臣,气氛重新热烈。
大臣们由昌正王领着,像宇文治敬酒,宇文治微笑着饮了。
然后是太妃们敬酒;跟着王爷们单独敬酒;嫔妃们也不落后;还有有头有脸的嬷嬷们、太监们。
宇文治是来者不拒,不知不觉喝高了。
歌湛也倒满一杯酒送到宇文治眼前,“皇上,臣妾也敬皇上一杯,恭祝皇上龙体强健,万事无忧。”
宇文治眼前有点模糊,好像一个人道:“臣妾恭祝皇上,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宇文治举杯与歌湛碰了一下,低低道:“凤栖!”
歌湛身子一僵,却没有说什么,举杯饮尽,将杯子翻转过来,嫣然而笑,蓝眼睛流光溢彩。
玉贵嫔王衍在下首清清楚楚听见宇文治叫“凤栖”,嘴角慢慢挑起。
死了的高凤栖占了宇文治一半心,活着的郝听占了宇文治另一半心,歌湛,你在宇文治心里什么地方?
夜深,散了宫宴,宇文治并没有去昭纯宫,而是吵着回大德殿,刘玄扶着宇文治回大德殿日常起居的偏殿。
宇文治一进殿,就高喊着:“郝听,郝听,我回来了。”
刘玄摇头,将宇文治扶到床上,给宇文治脱靴子,宇文治脚一蹬,将刘玄踹倒,在床上一翻,趴在枕头上,喊着:“郝听,你上哪里去了?”
刘玄无法,只得哄着,“皇上,仪娘娘在同心殿呢。”
宇文治想一下,嗤嗤地笑,“对啊,郝听已经是朕的仪嫔啦。摆驾同心殿!”
刘玄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也不敢拦着,那就摆驾同心殿吧。
宇文治也不要人扶着,摇摇晃晃地朝着同心殿过去,刘玄和方起道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同心殿的太监宫女们都散了,宫门紧闭着,到处黑漆漆的,宇文治伏在宫门上拍打着,“郝听,郝听,开门。我来了!”
刘玄和方起道相对无言,想着,就让皇上拍着,闹一会儿酒醒了,自然知道郝听已经被他打入冷宫了。
没曾想,宫门竟开了!
原来樱桃并没有去昭纯宫,而是一直守在同心殿,痴心妄想郝听还能回来,平时就是打扫同心殿,不让同心殿落一点儿灰。
宇文治推开樱桃,跌跌撞撞朝里走,边走边喊:“郝听,郝听,快出来。”
郝听哪里会出来,樱桃在一旁抹眼泪,正要开口说话,刘玄使眼色摆手不让她说。
宇文治奔进内室,屋内的摆设一如从前,连那件绣活还是摆在远处,大红、翠绿。
宇文治站在原地,茫然地看一会儿,一头扑倒在床上,枕头里都是郝听清新的味道,宇文治安心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到了后半夜,宇文治猛地醒了,手习惯性朝旁边一搂,旁边空空如也。
坐起来,脑子胀痛,宇文治喊着:“郝听,朕要喝水。”
刘玄端着水进来,宇文治一气喝了,胸口才好受些,“郝听呢?”刘玄不能答,只是神色黯淡,垂手立在一侧。
问完,宇文治清醒了,腾地起来,拔腿就跑。
刘玄和方起道在后面紧追不舍。
宇文治分花拂柳,虽然那里没有去过,可是因为那个人在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便刻在了心里。
刘玄没有习过武,跑不过宇文治,上气不接下气对方起道,道:“方将军,跟着皇上就行,别拦着。”
话音刚落,方起道一个起落,就追上了宇文治,在后面跟着,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声响,如同宇文治身后的一枚影子。
宇文治奔到秋霜宫门前,抓住铁栅栏,心里酸痛,是甜蜜、是疼痛、是苦恼、是思念、是纠葛,轻轻叫道:“郝听!”
睡梦中的郝听,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梦游似地起身,开门,走到栅栏处,只有夜风,空气中留有淡淡的熏香。
被冷风一吹,郝听一激灵,啊呀,自己怎么到这里了?梦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会不会以前那个叫秋霜的妃嫔啊,一些灵异小说中都这样写,会有冤魂不散的厉鬼在梦中叫人名字,要是被叫之人答应的话,以后一直会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