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砺人长得美,家境也不错,多少家的乡绅把闺女的画像送过来,金砺在画像里挑了李姓女子,眉眼和郝听有几分相似。
金砺性子活泼,而他妻子沉闷,金砺一直想着郝听,心里一直对妻子不满意,但是没有办法。
金融虽然精明,但是出身不高,在仕途上一直也没有起色,郁郁不得志,没几年也去世了。而金砺的妻子本来身体就不好,金砺又并不爱她,心情也不舒畅,由于身体弱,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又没了,连伤心带失望,没多久也走了。
就剩金砺一人了,把家里的产业变卖,只身到长安去寻郝听。
虽然金砺读书不是很出色,但是天生的就是做生意的料子,人大气豪爽、口齿伶俐,渐渐地声音做大了,和宫里也有了一些瓜葛。
通过人介绍,金砺攀上了宫里大总管常躬的干孙子刘玄,对刘玄极是笼络,从刘玄不经意的谈话中获得了郝听的消息。
郝听平时喜欢的那些小玩意,都是金砺送给刘玄的,他知道刘玄是要把这些东西送给郝听的。
虽然郝听不知道,可是金砺心里喜欢,相当于自己亲手送给了郝听礼物。
有了刘玄牵线,金砺认识不少宫里有点身份的太监、嬷嬷,在这些人身上,金砺极是舍得花钱。
郝听被指给昌留王宋留,金砺也得到消息,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替郝听高兴、为自己难过。要是郝听离开皇宫,做了宋留的王妃,起码还有见面的机会。
再后来,宋留自请去岭南,金砺一路尾随,在客栈中看见了宛露,还真的以为是郝听,但是和金砺记忆里的郝听不太一样,尤其是眼睛,婉转打听到宋王妃夫人的闺名——宛露,金砺心都凉了。
金砺又返回长安,花了重金打听,得知皇上将一名叫郝听的宫女收了,金砺彻底绝望了。
金砺一下子失去目标了,赚钱不再是动力,而是惯性。于是游戏人生,如此,才能减轻心里的失落与绝望。
郝听被封为嫔妃……
郝听很受宠爱……
郝听受了刑并被打入冷宫……
金砺好像又看到一些希望,就像是微弱的火种在心里闪耀。
金砺一直用重金养着一个资历较老的太监,所以当郝听被发送出宫,金砺很快就知道了。
最后等来的居然是郝听快要死了,皇帝特赦回家安葬,于是金砺一路奔向洛阳。
可是还没有到洛阳,郝听已经死了。
因为席羽络和方起道就是要把声势闹大,所以郝听吃了龟息丹,没有呼吸时候,好多人都看见的,当时金砺就站在人群外面,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郝听,她脸上盖着一方半旧的帕子,帕子角上绣着翠绿的草,那是狗尾巴草。
当一个大夫手搭在郝听腕上,一会儿的功夫,站起身,脸色暗淡,叹息着摇摇头。
席羽络满脸悲戚,眼眶里都是泪。方起道站在一边,垂着头,神色依然冷冷的,只是眼眶也红了。
周围都是嗡嗡的议论声,人群指指点点的,都是觉得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
这些嗡嗡声像是天边的轰雷,隐隐滚滚地压过来,这些都汇聚成巨大的力量,砸在金砺的心口,金砺的心脏思绪都碎成了齑粉。
这些嗡嗡声又像是无数的蜜蜂飞过来,在金砺耳边不停地嚷嚷着,“郝听死了,郝听死了……”
金砺茫然地看看四周,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在这里干什么?
金砺回头,狂奔而去,在床上的那个人一定不是郝听,郝听还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
穿着女装郝听,素白的裙装,在领口绣着淡蓝的兰花,疏疏落落的几朵,衬着白色的衣衫,那淡蓝的兰花格外的妩媚。披散着及腰的长发,在头顶用淡蓝的丝带绾了一束头发,宽大的袖口垂落在雕花的木头窗扇旁边,露出一截皓腕。
这么久,这样的郝听牢牢刻在金砺的脑海了,任由时光怎么打磨,都是那么鲜妍夺目,永不退色。
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虚空,而一个少女打开窗户喊道:“金砺,我在这儿!”
“金砺,我在这儿!”
这声音穿越重重时光,刺透层层岁月,如一道光,如一声天籁,时时回响在金砺耳边。
金砺酩酊大醉,伏在马背上,任由白马带着自己信步游走,到了一个镇上,金砺还是骑在马上,不知怎地到了青柳巷。
巷子幽深,窄窄的,青石板被无数的脚步打磨的光滑,偶尔谁家的墙头伸出一丛浓酽的绿,一支明媚的花。
这些浓酽、明媚都是别人家院墙里面的,而金砺只有悲伤和绝望。
“吱呀”一声,楼上的一扇窗户被支起,“哗啦”一盆水泼下来,就洒在金砺的马头前,几滴水珠还溅上了金砺的衣摆。
“哎哟!真是对不住了,没有弄脏您衣服上,要不,您上来,奴家给您洗洗。”
金砺抬头,一个女子展开一方帕子挡在眼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笑意莹然,素白的衫子,在领口处绣着淡蓝的兰花,疏疏落落的几朵。
领口半松散着,露出雪白的锁骨,长长的黑发披泄着,倾着身子,头发都垂到了窗外,袖子挽到胳膊肘处,藕芽一样嫩的膀子。
金砺微皱着眉毛,定定地瞧着女子,忽然,就展眉笑了,薰薰道:“原来你在这里啊!”
楼上的女子被金砺美丽的笑容晃得一愣,暗道:“这男人真是漂亮。”女子是半掩门的娼妓,最会猜度客人心思,哄得客人高兴。
虽然心里疑惑,这漂亮的不像话的男人肯定是认错人了,但是将错就错,瞧着男人通身的气度,那衣着,那白马,看着都是有钱的。
即使没有钱,这样好看的男人,就是倒贴,女子也是愿意的。
于是笑道:“我一直在这里啊!”
金砺翻身下马,推开院门,一个老虔婆上来相迎。
哪里知道,金砺进了女子的闺房,只是瞧着女子嘻嘻地笑,将女子搂在怀里,轻吻着女子眼睛,一遍一遍,反反复复,低声道:“原来你在这里,原来你在这里。”
下午,金砺酒有点醒了,便要走,女子不依,也跟了出来。金砺并没有十分地赶,这女子和郝听真是有些像,在身边,也是个安慰。
金砺又猛吃了一顿酒,出了酒楼,搂着女子摇摇晃晃在街上走,女子要带着金砺回家,这时候正好遇上了金砺的一个生意上的熟人,看着女子不像正经人,便将金砺领到自己开的客栈里,告诉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