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高凤栖对自己千依百顺,言听计从,这些年,因为高凤栖,自己基本上牵制了高颖。如果不是这样,杨祥芷是不会让她顺顺当当入宫,可是将来,她还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吗?高凤栖是自己的一枚棋子,会不会是一块鲜美的鱼肉,将上面的鱼肉吃掉后,剩下隐藏的一根刺梗在自己喉间。
罗琳正在给高凤栖梳头发,太皇太后接过梳子,轻轻道:“本宫来。”高凤栖要起身,太皇太后按着高凤栖肩膀,笑道:“祖母给你顺顺头。”高凤栖嘴边浮起恭顺的笑容,太皇太后从头顶到发梢仔细梳着,曼声道:“一梳梳到尾;二梳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地。”高凤栖脸上泛起红晕,铜镜中,高凤栖明媚的容颜,赛过三月的桃花,粉粉白白。太皇太后也看见自己的脸,只是生硬的白和红,那是粉和胭脂堆砌出来,不是天然的柔润细腻。当下心里妒恨的紧,手下使力,高凤栖只是轻轻皱一下眉头,脸上又恢复恭顺的微笑。太皇太后笑道:“祖母和你说些女人的体己话,治儿今只有你一个,虽然有几个侍寝的丫头,可是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没名分。可是,将来,治儿会有很多女人,你是中宫之主,可不能拈酸吃醋啊,寻摸着治儿看上哪个,还得帮衬着。”太皇太后见高凤栖褪了脸上的粉,只剩下苍白,心里暗暗高兴,语重心长的道:“这就是女人的命,尤其是后宫的女人,祖母也是这么过来的,放宽心吧。”高凤栖不便起身,坐在凳子上微微弯腰,福一福,低眉道:“太皇太后放心,凤栖省得,以后,凤栖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太皇太后提点一二。”
罗琳将高凤栖满头浓密的青丝向后拢去,先从脑后取当中头发,分成若干缕,用细细的金线扎住,只见罗琳的巧手左翻右绾,须臾功夫便绾作芙蓉状;又将外围头发依次绾成稍大的花瓣状;就这样一层一层绾好,犹如芙蓉花一瓣一瓣打开。这芙蓉花微微歪向一边,边上几缕散开的头发绾成云朵状,像是被风吹动,娇慵无力,好一个芙蓉归云髻。那支金步摇插在边上,颤颤巍巍。头上插珠缀翠,面上描粉擦丹。妆容富丽堂皇,符合皇后的身份。
太监扯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有命妇等燃藏香,向凤撵内熏绕一匝,放玉龙于凤撵中。太皇太后将高凤栖送入凤撵,握着高凤栖手殷切道:“凤丫头啊,你可不能让本宫失望啊。”高凤栖点点头,福一福,放下锦帕,命妇又将锦帕熏一熏,将玉龙放在高凤栖手中,玉龙冰凉细腻的触感,稍稍平复高凤栖激动的心,接着命妇有在高凤栖手心塞进一个苹果,寓意平平安安。首领太监放下轿帘,喊道:“起轿。”
另有若干命妇在雍华宫东暖阁,铺设龙凤喜床,四个命妇抻着绣着龙凤呈祥的床单四角,嘴里吟哦着庆婚的调子。复将珠宝金银米谷等物装入八宝琉璃瓶内,将宝瓶安设龙凤喜床正中。又换上四个命妇,在龙凤喜床的四角放上四柄宝龙字如意。
宇文治等候在大德殿,常躬催促着:“皇上,吉时快到了,敬请换上吉服。”宇文治挥挥手,盯着那跳跃的红烛,都十月里了,还是有小小的飞蛾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冲着烛火,刺啦一声,一股细细的焦糊味道,飞蛾掉下来,不一会儿,烛台四周落了一圈飞蛾,宇文治伸手捻了一只飞蛾,放在手心细细观察。良久,淡淡道:“不用换,这身龙袍就是天下最好的吉服,就穿朝服,戴冕旒冠。”宇文治将手心里的飞蛾轻轻吹落,又踏上一只脚,将飞蛾碾碎,嘴角泛上意味不明的微笑。
常躬给宇文治戴上冕旒冠,理好两根带子,在宇文治下颌系上漂亮的结。一根一根珍珠串顺好,珍珠相互碰撞,发出悉悉索索声响,常躬一直垂着眼帘,忽一抬眼,见皇上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眼里孕着笑意,嘴角弯起圆润的弧度,常躬心里一跳,复又垂下眼帘,宇文治拍拍常躬肩膀,沉声道:“常躬,这些年辛苦你了。”
常躬退后两步,跪下,道:“皇上,老奴恭祝皇上大婚之喜。”常躬忖着,宇文治点点头,笑道:“还有话,嗯?”常躬跪在地上,头叩得砰砰响,“皇上,待皇上大婚之后,老奴想去为先皇守陵。”宇文治盯着常躬一会儿,展颜笑道:“常躬,朕离不开你,朕曾说过,你跟着朕,朕不会亏待你的。”拉起常躬。
外面太监喊凤撵到,昌正王、昌兴王等王宫大臣率侍卫,引皇上至雍华宫东暖阁,昌正王、昌兴王等退下。
命妇等率女官、太监等至凤撵前,请皇后高凤栖降撵。命妇等接过皇后高凤栖所执苹果、玉龙,递八宝琉璃瓶于皇后高凤栖。然后由一命妇搀扶皇后,而女官在前执珠灯导引,由大德殿至雍华宫东暖阁内。
命妇等由皇后手内接受宝瓶,伺候皇上揭开皇后头上盖头,皇后高凤栖垂着头,宇文治看见高凤栖脑后精致的芙蓉归云髻,那支凤凰状的金步摇微微颤动,宇文治轻轻勾起高凤栖下巴,哑着嗓子道:“凤栖,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高凤栖抬起眼,眼仁中映着跳跃的龙凤烛火,似有隐隐的泪光流动,“皇上,臣妾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宇文治轻轻一笑,如明珠于暗室,绽然生华。
命妇请皇上坐居龙凤喜床上左面,再请皇后坐于喜床右面。女官先设金盆于喜床上,以圆盒子盛子孙饽饽,进请皇上和皇后同食。又请皇上皇后行合卺宴饮交杯酒,宇文治和高凤栖勾着胳膊,饮对方递到自己唇边的酒,宇文治抬眼向高凤栖一笑,眸中绽放片片桃花,高凤栖脸上的胭脂都盖不住逸出的红晕,这交杯酒还没有饮,就醉了。宇文治喝完杯中酒,顺势吻一下高凤栖细白的手指,高凤栖手一抖,险些摔了酒杯,宇文治展颜一笑。
结发侍卫夫妇在殿外唱交祝歌,一曲完毕,女官撤宴桌,命妇等请皇上、皇后御龙凤喜床上面,向东南方行坐帐礼。女官仍设金盆于喜床上,命妇再请皇上、皇后进长寿面。礼成,遂退出宫。
高凤栖端坐在龙凤喜床上,绞着手帕,心里忐忑不安,手都抖了。宇文治从金盆里拿出手巾,拧干,半蹲在高凤栖面前,细细擦去高凤栖面上妆容,高凤栖要跪,惶惑道:“皇上,万万使不得。”宇文治强硬地捏着高凤栖下巴,目光从高凤栖面上掠过,从眉到唇,道:“有何不可?朕是皇后的夫婿。以后天天朕还要给你画眉。”说着,手指抚上高凤栖的长眉,滑到两颊,在高凤栖酒窝里打个旋,到了高凤栖唇上,细细摩挲,宇文治拇指有薄薄的茧子,高凤栖唇上刺刺挠挠,心里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血液窜到四肢百骸。
高凤栖浑身的筋骨都软了,软成天上的云,化成湖里的水,软软倚在床上,宇文治欺身而上,含住高凤栖圆润的耳垂,灵巧的舌头在上面打着圈,热热的呼吸喷在高凤栖耳上,高凤栖嘤咛着:“皇上。”一双手搭在宇文治肩上,像是要退却,又像是邀请,宇文治的吻向下,细细密密地落在高凤栖颈上,暗哑着嗓子,问道:“凤栖,你喜欢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