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砺轻车熟路地摸到郝听窗下,窗户紧紧闭着。金砺躲在窗下,伸手在窗楞上敲两下,缩回手,面上是坏笑,郝听如果推开窗户,自己一下子站起来,保准吓郝听一跳。
窗户吱呀开了,金砺猛地站起,大声道:“郝听!”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男人的脸,和郝听有几分相似,但不是郝听。吓一跳的反倒是金砺,金砺愣愣地站着,微张着嘴。
郝运也吓一跳,上下打量一下金砺,心里有几分明白,脸上是一贯温煦的笑容,“你是金砺?”
金砺呆呆地点点头,疑惑地看着郝运,郝运又笑道:“我是郝运,是郝听大哥。”
金砺红了脸,没想到遇见大舅子,怎生是好?大舅子不会以为自己是采花大盗或者登徒子吧,想道这里脸更红了,说话都结巴了,“那个,那个……我跟郝听没什么的。”郝运点点头。金砺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掉,什么叫没什么,明明自己是喜欢郝听的,将来是要娶郝听的,怎么是没什么呢,万一大舅子以为自己不负责任怎么办?赶紧又补充道:“也不是没什么啦。”
完了,这叫什么话,简直是越描越黑。金砺见郝运还是温煦地笑着,脸上丝毫未见不悦,心里稍安,说话也流利些,“我,我,才知道郝听是女孩。我们经常在一块玩的。那个,也就是前几天吧,才知道郝听是女孩。不过,我会负责的。我跟家父说了,选个吉日就向令尊提亲。”
听到这里,郝运面色微变,心里明白郝听为什么突然会参加选秀了,轻轻叹息了。金砺见郝运收起温煦笑容,赶紧保证,“我会对郝听好的。”
眼前的这个少年面色郑重,虽然拘谨,但是眼神诚恳,毫不掩饰对郝听的喜欢,如果郝听真能和这个少年在一起也算是美事一桩,可是造化弄人,有些人和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郝运点点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相信”,也许这只是郝运心里所想,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要给金砺抓不住的希望还是明明白白的打击,还是明明白白好,一个少年的爱恋也许只是一阵风或是一夜露,美好但是易逝。也许过了这个夏天,对于金砺来说,郝听的全部含义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郝听走了。”
“去哪里?我们昨天约好的。”
“去宫里。”
“宫里?什么宫里?”金砺的脸色发白了。郝运似笑未笑,道:“也许令尊更清楚。”金砺不傻,平时大大咧咧是因为还没有什么是被他真正挂在心上,这样的人一旦为什么用心便是一生一世。
“走了多久?我去追她。”金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郝听。至于找到以后怎么办?还没有想好。
“你会害了郝听,害了令尊,害了所有人。”郝运不得不提醒他。
金砺苍白着脸,嘴唇抖得厉害,昨日的情景历历在目,金砺失魂落魄地翻上墙头,在墙头上摇晃几下,摔下墙,趴倒在地上,觉得心里痛得厉害,昨日有多欢喜,今天便有多痛楚,心房里盛不下这些痛楚,猛烈地撞击着金砺的喉咙,金砺一张嘴,痛楚狂泻而出,化成低低的吼叫,脸深深埋进沙土里,眼泪渗进土里,转眼消失不见。
郝听已经进宫两年多了,有时候郝听想,时间过得好快啊,犹如天空快速飞过的小鸟,一去不返。
宫里的日子也并没有先前相像的那样难熬,两年多了,郝听连终极大boss的面都没有见过,倒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想见,怕见到目前的平静生活就会发生变故,这样说,好像显得很自负,其实郝听是非常低调的。
进宫以后才知道,是因为一道恩旨,把宫里超过二十五岁的宫女以各种途径发送出宫,宫里缺乏使唤的宫女,才在民间选秀的,皇上还是专宠皇后一个,并未新增嫔妃。
郝听在观沧阁当值,这是宫里的藏书楼,这里地处偏僻,且有身份的主子都不会亲自来借书,在这里是不会又出头的希望的。既然进宫了,谁不存着一份妄想?
所以观沧阁成了残羹冷炙,倒成全了郝听。和郝听一波来的女孩,有的高升有的被贬有的甚至消失,起起落落。郝听日子过得很悠闲,可以在午后喝一杯茶,尽管不是好,茶翻翻书;甚至可以整天都发呆,看着窗外的落花簌簌落下,捡回来晾干,做个香袋送给一同当值的宫女陶樱,还给自己做了香香的枕头。
前面借书需要登记,一般由陶樱支应着。郝听一般在后面的大仓库里整理书籍或是进行修缮工作,郝听有些后悔早知道前世上大学学图书方面专业好了,总胜过那土木工程吧。
说说陶樱吧,也算是老宫女了,二十岁。二十岁,多美的年纪,可是在宫里都算老宫女了,要是在前世,也就是上大学的年纪。眉清目秀的,身量高挑,性格嘛,郝听总结,有点像《红楼梦》里的袭人,表面是极温和的,但是心里也有争强好胜的念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虽然陶樱有些城府,但是再深也只有二十岁,和郝听相处两年多,多多少少泄露一些小女儿的心思,陶樱喜欢方先生,每次方先生来借书以后,陶樱眼睛都是亮亮的。这个方先生名叫方省涯字破晓,身份很特殊,没有任何官职,却住在宫里,宫里都叫他“方先生”,传闻和右太皇太后有些暧昧。如果一定要给方先生定位的话,是太傅的地位,是皇上智囊团的团长,郝听突然想起《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的那个团长,段奕宏演的,很是妖孽。方先生倒是时不时来借书,郝听是未见其面但闻其声,声音从来都是不高不低、不温不火,没有什么起伏,郝听得承认,这把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带着诱人的疏离感。
陶樱曾远远地指给郝听看方先生,只是一个修长的背影,不徐不疾从小径走过,留下翩飞的衣襟。
至于皇上宇文治,郝听也是只听过声音,声线略低,浑厚,郝听形容的话就是富有磁性,但是声音几乎没有温度,总是冷冰冰的。郝听觉得这样的人一定长着一张很薄的嘴唇,属于薄情人。
还有宋大人名宋留字玫清,父亲大梁刺史宋道因,因大梁黄河决堤,其父自杀,宋留和其母被拘押来京,其母在狱中自杀,宋留却被方先生救出,阴差阳错,右太皇太后特别喜欢他,认作干孙子,一步就登了天。他的声音清亮亮的,带着些笑意,有时候郝听还会听到他调侃陶樱的话。郝听觉得宋留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也许是听陶樱说多了。
张大人名张筗字远捷,家世斐然,祖父是大司空张弛,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也是听不出情绪变化,而且他极少说话。
那个方将军名叫方起道,没有表字,也是传奇人物,说是以前做过匪类,郝听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话,实在是无从判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