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衍醒过来，宇文治已经不在，去上朝了。床铺一片凌乱，王衍身体像要散架，皱着眉，支起身体，撩开纱帐，向外看去。
外面的宫女听得动静，进来，端端正正给王衍跪下行礼，齐声道：“奴婢，青华青容见过娘娘，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王衍拿一件衫子，胡乱地裹着自己，走下榻，淡淡道：“我不是娘娘。”
圆脸圆眼的青华笑道：“指日可待。要知道，皇上自从娶了皇后，还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呢。娘娘，您可是有福了。”
王衍瞅一眼青华，慢慢笑道：“是吗？”脸稍长一点的青容给正要答话的青华使个眼色，恭声道：“娘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沐浴。”
王衍点点头，青容青华使唤下面粗使宫女抬上木桶，水面飘着娇艳的花瓣，青华过来给王衍宽衣，王衍笑道：“我自己来。”青华、青容对视一眼，齐齐退下。
热热的水浇在身上，稍稍舒缓王衍一身的疲惫和疼痛，从胸前大大小小的伤痕拂过，王衍怔怔地落下泪，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把头沉在水面下。昨晚那人为什么不是宇文冶，要是宇文冶，难道自己就满足了吗？不会。宇文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名字，要是成了他的女人，也只能等在“集美苑”里慢慢变老，宇文冶眼光不会再在自己身上停留一下。听这两个宫女讲，宫里受宠幸的目前只有皇后，那么自己以后大大小小也会有个封号，虽然可能会风光，但是眼前就树下了一个强敌——皇后。
王衍也隐约知道一些宫里的事情，知道皇后家世显赫，父亲是弋阳侯高颖，权倾朝野。民间都传闻，皇上对皇后一往情深，虽然以前有几个侍姬在皇上大婚以后封了美人，可是皇上一次都没有临幸她们，那么这次为什么明目张胆临幸自己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是昌正王送的吗？这只是一个原因。更深得原因，只怕自己也只是一个信号，或者说是一个开始吧。
王衍在水下久了，憋不住气，伸出头，顺畅呼吸几下。唇边展开一个冰冷的微笑，看来自己也要借着东风扶摇上青天了，要不岂不是辜负东风的美意，既然让自己成为手中的匕首，首先也要把匕首磨得锋利吧。这样，那个男人就不会忘记自己名字，也许整个天下都会记住这个名字。
“我叫王衍。”王衍默默念叨。
昨夜，整夜，皇上都没有问自己叫什么名字，王衍冷笑，一粒棋子配有名字吗？也只配称黑棋、白棋。
王衍细细擦洗身子，洗完，站起身。侍候在外面的青容、青华进来给王衍擦干身子，浑身涂上香脂，又在伤痕处涂上透明的药膏，一片清凉。青华边给王衍涂抹，边称赞道：“娘娘，您真美。”一半是实话一半是奉承。
王衍一反之前淡淡神色，抿着嘴笑道：“小丫头，嘴真甜。”
青容见王衍高兴，也赶着话道：“还是皇上体恤娘娘，专门叫太医署开了药膏，叮嘱您沐浴后一定涂上，皇上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娘娘如此上心呢。”
王衍斜睨着青容，笑着打趣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都在旁边看着的。”青容羞红了脸，低声道：“娘娘……”
青华也是嗤嗤笑。
青华、青容很是心灵手巧，迅速给王衍绾好头发，上好妆，王衍对着铜镜左右照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从梳妆台上镜匣中随意拿出两样首饰递给青华、青容，笑道：“你看，我是初来乍到，对这宫里也不熟悉，还要请两位姑娘提点一二。”
青华、青容不敢接，慌忙跪下道：“娘娘，您这是折杀死奴婢啊。”王衍一手一个扶起，掏心掏肺道：“咱们既然能在一个屋檐下，也是有缘。我现在还没有位份，不敢以主子自居。这样吧，就以姐妹相称。万一皇上恩泽，两位妹妹脸上也是有光，也不枉两位妹妹服侍一场。”
王衍把首饰塞到青华、青容手中，话已经说到这里，容不得青华、青容不接，不接就是不和王衍一条心了。话说回来，现在这三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王衍得势，两个大丫头在宫里也要高人一等；要是王衍失了势，青华、青容也永无出头之日，别的娘娘是不会重用别的妃子用过的眼前人的，只能作粗使丫头了。这之间的利害关系，三人都看得通透，青华、青容赶紧又跪下谢恩，“谢娘娘打赏，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娘娘。”
王衍暗自松口气，也算是有了自己人，是不是忠心，还需要时间来验证。又抽开抽屉想找一些散碎银子，但只找到一些金瓜子、银瓜子，吩咐青华、青容打赏这院里的太监宫女。
王衍抚着额，想事情。不管愿不愿意，自己已经是风口浪尖上人物，一步也错不得。待会儿要召集院里的太监宫女，选一些机灵的、年岁稍小一些养在身边施以恩惠，供自己使用。
青容出去一会儿又回来，站在一侧，欲言又止，王衍笑道：“有话只管说来。”
“娘娘，是否应该去拜见皇后娘娘？”青容提醒。王衍赞许地点点头，上下打量青容一眼，青华外向，话多，不容易保守秘密，看样子不能担大事；而青容内敛，有城府，看问题透彻，能做大事，但是由于有心计，还需要提防，不可全信。王衍转眼间给青华、青容定了位。
“是应该拜见，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位份，以什么身份拜见比较难把握，况且没有位份就跑过去，容易弄巧成拙。一动不如一静，不出意外，皇后今天就会来会会我，拿捏一下我的姿态。皇后是极宽容的，势必会提醒皇上给我位份，恐怕皇上也是等着皇后一句话。青容，我对宫里的礼仪还不熟悉，你得趁着这会儿教教我，别见了皇后出丑。”王衍娓娓道来，其中厉害曲折清清楚楚，一丁点儿也没有避讳青容。
青容心里骇然，也是佩服得紧，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这位娘娘可不是易于之辈。王衍看着青容脸上的微妙变化，心里冷笑。
自从高凤栖嫁进宫来，这是第一次独守空房，滋味当然不好受，舌头底下似压着块黄连，一个字，苦。这个苦，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咽下，不甘心，宇文治曾经在自己耳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夜夜相拥而眠；吐出，不合适，入宫四年，一人独宠，可是没有一男半女，这么久皇上才临幸一个女人，一点都不过分，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昌正王送的，更是推辞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