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服务员小王端来了咖啡、点心，嫣然一笑：三位请慢用。
郭芳满脸歉意：大姐，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彭晓珍微微一笑：我们也是刚到不一会。
郭芳因搭错车耽搁了时间姗姗来迟表示歉意，彭晓珍故意说“刚到不一会”，是安慰郭芳，没关系，我们没有久等，不要感到歉疚之意。
汤志刚嘟囔：你来了就好。其实我们来了好一会了，我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呐，我看着时间呢，你是踩着钟点进来的。
彭晓珍怕郭芳难堪，责备汤志刚，汤志刚见彭瞪眼，尴尬地搓着手憨厚地笑着解释说，我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请郭主任不要生气。哪曾想郭芳并不见气，甚至还不易察觉地一笑。
郭芳自有笑的道理，这个汤师傅倒是率真得可，可……爱，再看他精神抖擞，胡子刮得清清爽爽，一身西装革履，这人健康、干净，自不必说；“你来了就好，其实我们来了好一会了”，“我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我看着时间呢，你是踩着钟点进来的”，这番话说明什么？说明这人很在乎自己，既然在乎，以后自然会善待自己；“我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请郭主任不要生气”，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这人实诚、脾气好，对人宽厚。达标！她的择偶标准齐了，虽说这仅是第一印象，但她相信言为心声，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这人的眼神看出绝不是故意做作，而是感情的自然流露。心里一高兴，暗中早已认可这桩亲事，能不笑么？
汤志刚确实是“烧虾子等不及红”，他哪里能安分地坐着干等郭芳？汤志刚自从与朱慧妍拜拜后，又有了新的想法。听大哥说过，诸葛亮明知黄承彦之女黄月英黄头发黑皮肤相貌极丑，却毫不犹豫地娶她为妻，因为黄月英有品位，知识广博是个女才子。黄月英果然没有辜负诸葛亮的慧眼识珠，后来为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中原作出了很大贡献，木牛流马就是在她的帮助下制作的，可见“好汉无好妻”之说纯属荒谬。人的相貌仅是外表，并不代表内里，有的人是秀外慧中哩。汤志刚记得那天跟朱慧妍一见面，就有来电的感觉，接下去说不准婚事就能成，也许是上天赐予我老汤的贤妻哩，只可惜，两人因太注重相貌拜拜了。
今天，上天又赐予我老汤贤妻了，大姐说郭芳“品位搁那儿”，什么意思？慧中嘛。既然慧中，就不管她是秀外还是丑外了，当然，能秀外慧中更好，所以一见郭芳面，心中大喜，秀外，绝对秀外！大哥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剩下的一桩如意事就归我老汤了。
汤志刚刚才说“我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呐”，确实如此。自进了咔啡馆，他就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看，店里倒是人来人往，可中年妇女单独进来的只有两个，第一个手臂上套了护袖，身上扎了围裙，围裙上还印有“情侣咔啡”四个字，进门后径直往后厨走去，肯定不是郭芳，无疑是店里的清洁工阿姨；第二个呢，打扮入时颇有风度，手臂上还挎了一只挺时髦的包，摇曳着身姿娉娉婷婷而来，汤志刚心中一动，是郭芳？
汤志刚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盯着来人，来人盯着他看了看，嫣然一笑。汤志刚正想打招呼，岂料服务员小王喊“朱经理接电话”，来人应了声昂然而过。原来是咔啡馆经理！汤志刚怅然若失，颓丧地坐下。
彭晓珍暗中也在观察汤志刚，汤志刚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她其实挺喜欢这个率真的小兄弟，汤志刚将朱经理误认为郭芳，她感到好笑，看到汤志刚怅然若失，颓丧地坐下，怕影响他情绪，便跟他逗乐：看错人了吧？还老盯着人家看，傻乎乎的。
汤志刚辩解：那个朱经理不是还对着我笑了？
彭晓珍又好气又好笑：那是人家职业性的微笑。
汤志刚不解：职业性的微笑？她对我不是真笑？
彭晓珍：来的都是客，顾客是上帝，是衣食父母，她这一笑代表欢迎光临。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估摸着郭芳快到了，你灵醒点。
汤志刚嘟嘟囔囔，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彭晓珍安慰他不要着急，该来的总会来，也许人家是因为有事耽搁了，你要谅解。
汤志刚哼哼哧哧：人等人，等煞人哩，只要她来，再迟我也要等。我记得有首歌里唱，只要哥哥你耐心等待，你心上的人儿就会来到。
彭晓珍嘻嘻一笑：那是民歌《敖包相会》，咦，你的情商不低呐。
二人正在说笑，郭芳到了……
刚才郭芳不易察觉的一笑，焉能逃过彭晓珍的眼睛？彭晓珍不由得心中一阵高兴，有戏，对上眼了！
郭、汤只是低头喝咖啡，显得有点拘谨，汤志刚还不时地用餐巾纸擦嘴，郭芳瞥见卟嗤笑了。汤志刚红着脸哼哼哧哧……郭主任别笑，我有个绰号叫胡子汤。
郭芳又是卟嗤一笑，汤志刚干脆把绰号的来历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还解释，他就是怕喝咖啡时不注意，胡子上往下滴汤。
郭芳被汤志刚的率直逗得只是掩住嘴笑，抬起头认真看了看，问道：你嘴巴上光秃秃的，哪有胡子呀？
汤志刚也壮着胆子认真看了看，嗨嗨一笑说：我今天特地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这一场戏说，双方的拘束感没了。彭晓珍呷了一口咔啡说，唔，浓浓的咔啡浓浓的情噢……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描。
汤志刚灵光一现，紧接着来了句：咖啡浓，情更浓……噢，不，是气氛更浓。
汤志刚见郭芳盯着自己笑，涨红了脸低下头哼哼哧哧。彭晓珍又好气又好笑：你呀，别酸文假醋了，人家郭芳也算是知识分子呢，你不是孔夫子门前舞文弄墨吗？
郭芳微红了脸，谦逊地说：大姐，我算什么知识分子呀。
彭晓珍：我没工夫跟你们谈知识，俗话说，姑娘不能耽误了嫂子的工，你们慢慢聊聊，我还得出去买电灯泡呐。
汤志刚傻乎乎地问：买灯泡？买什么灯泡？
彭晓珍嗔骂一句“夯货”，将咔啡一饮而尽站起身，汤、郭也跟着站起来，彭晓珍摆摆手让他们坐下，不用送。
彭晓珍走了两步又转回说：你们两人的情况，我大体上都交代过了，不要拘谨，随便谈。谈恋爱谈恋爱，就是要多谈，年轻人谈谈就爱上了，老年人谈谈也能对上眼。
大功告成，彭晓珍如释重负，四处望望啧啧赞叹一番：咳呀，这里面营造的气氛真浪漫，名字也起得好！“情侣”咖啡馆，咯咯，好兆头，好兆头呀！
彭晓珍笑着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