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秋洗完碗出来，也没再做停留，收拾好了保温瓶对沈少川道：“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可以现在告诉我，我明天上午给你做。”
沈少川温暖的扬唇笑了笑：“你的厨艺这么棒，你随便做吧，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顾清秋听到他的夸赞抿唇笑了笑：“好，那我先走了，再见。”
离开医院，顾清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回了已经六年不曾回过的家。
以前她住在S市的贫民区，这里巷道很窄，房子是清一色的筒子楼，洗完的衣服只能挂在已经落了许多层灰渍的窗架上，几家合用一个厨房，有的时候还要经常为谁家用了谁家的柴米油盐而邻里之间互相对着掐架。
尽管这里已经满目苍夷到此地步，可却是顾清秋回忆的全部，她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全是在这里度过的，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或许，她就能在大学时代离开这里，只可惜，她的好成绩并没有帮助她。
此刻走在狭窄的巷道里的顾清秋左右看着熟悉的每一幕，有人在巷道里泼水，有人在晾衣服，有人在择菜，有人在打牌，尽管贫穷，可人们的生活还是在继续，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却并没有多少人能够认出她了。也对，这里大多是外地租客的地盘，租客的流动力是很强的，六年前还住在这里的人多数都已经搬动过许多次了吧。
顾清秋沿着巷道走到最里面，这里是贫民区唯一的一栋六层的楼房，顾清秋是十二岁的时候才从平房搬到这楼上的，那是妈妈用她毕生的积蓄才在这楼上买下的76平的楼房，那会儿爸爸身上还背着赌债，房子虽有了，却随时要面临失去的危险。
为了不卖掉房子抵债，妈妈只得不分白天黑夜的干活挣钱，那段时间对顾清秋来说，就像噩梦一样，白天上学，晚上要回来做饭，还要忍受喝过酒随时会打她的父亲。
走到楼前，看着右侧的草坪，顾清秋忽然浑身一冷，她害怕的后退两步，六年前，爸爸就是躺在那里，人已经去了，可还是用哀怨的目光看着世人，仿佛要告诉全世界的人他是冤死的一样。
顾清秋没有迈步进屋的勇气，她抱着自己的双肩，转身想要逃跑，正值此时，身后却传来姜丽华不置信的声音：“清秋，是你吗？”
顾清秋在看到姜丽华的那一瞬，浑身的害怕仿佛都被收拢一样，她快步跑过去抱住姜丽华，头伏在姜丽华的肩上，带着哭腔：“妈。”
“我的女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姜丽华用力的抱住顾清秋，她知道顾清秋就在S市，可却不敢去找她，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没有勇气面对这个孩子。见她肩膀有些抖动，姜丽华轻抚着她的后背：“孩子，你怎么了？”
“妈，我还是害怕，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我爸，我该怎么办？”
姜丽华当然知道顾清秋说的是什么，她摸着顾清秋的后背，满目慈爱：“清秋别怕，冤有头债有主，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过，错的全都是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妈一个人扛，别怕。”
姜丽华将顾清秋扶正，握着她的肩膀给她勇气：“这里是你的家，你不能害怕，懂吗？来，跟妈妈回家。”
姜丽华拉着她的手，将腿脚已经有些发软的顾清秋带进楼里，这里到处都有顾清秋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能让她联想到过去，可这些过去，却没有一个片段是美好的，她想忘记的，却终究深深的刻印在了脑海里。
母女俩手拉手上了六楼，看着已经有些变色的防盗门，顾清秋忽然想到了那次爸爸把她推出房门，让她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的片段。
顾清秋咬唇，低声道：“如果那次我滚出去，再也不回来了，那么后来的许多悲剧就都可以避免了，全是我的错。”
“清秋，如果你重新走回这个家是来自责的，那妈妈现在就要送你离开。让你跟着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妈已经很自责了，你别让妈再更痛苦了好吗？”姜丽华摸着顾清秋的脸，这孩子是她疼大的，可因为诸多的亏欠，她终是对不住这孩子的，这孩子本来应该过更好的生活啊。
顾清秋进了家门，尽量让自己的脑子能够平静下来，姜丽华走到厨房从暖瓶中给她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我以为你恨我，再也不会愿意见到我了。”
“如果我恨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妈，我永远不会忘记六年前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儿，妈，将来就算下地狱，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为你扛着，受着的。”顾清秋说着伸手抱住姜丽华，是的，她会那么做的。
听了顾清秋的话，姜丽华的泪瞬间溢满眼眶，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就想脱口而出，可想到自己的亏欠，她却终归不敢说出口。“那个孩子呢？这些年我一直想知道那个孩子…她还好吗？”
提到孩子，顾清秋的泪更是无法抑制的泪顺延而下，她伤心闭眼：“没了。”
“没…？”本来想问为什么会没了，可在看到顾清秋痛苦的表情后，姜丽华止住了声音，那本就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她没有来到人世，对清秋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儿。“都是命呀，孩子，那个孩子跟你没有缘分。”
顾清秋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已经十月怀胎将他生下，听到了他那嘹亮的哭声，可从来没想过，他跟自己的缘分竟然会这么的短暂。
“空庭少爷他对你好吗？”姜丽华摸着她的脸，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空庭少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虽然清冷了些，可心倒是不坏的，在知道你有那样的过去后，他还那么真诚的想要娶你，他的这份心让我很感动。加上我知道你从小就对他有那种心思，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为你张罗了这门婚事，我也真的不想你再在外面受委屈了，你会怨我吗？”
“妈，苑空庭这样的身世背景经又怎么是我匹配的上的呢？你真不该帮我这个忙。”能说什么呢，妈妈这样期盼的看着自己，她怎么能够说出她不快乐这句话呢？
“清秋你配得上他，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最有资格担得起市长夫人名号的女子。”说这话时，姜丽华满眼的坚定，就好像事实本就如此这般，顾清秋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心中有一瞬的恍惚，母亲不是个信口的人，可如今她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呢？
见顾清秋如此探究的眼神，姜丽华赶忙别过脸：“今天晚上能陪妈一起吃顿晚饭吗？我这就去做。”
想到苑空庭晚上还要回家吃饭，顾清秋一把拉住姜丽华的手，笑了笑：“妈，你别忙活了，我今晚得回去吃，空庭今晚回来。”
“是吗？哎，你看我，都忘了你嫁人了。”
顾清秋笑了笑问道：“妈，我记得我特别小的时候你曾经带我去过一个有山有湖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有庭院的老式别墅，你还记得吗？”
听顾清秋说起那事儿，姜丽华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赶忙摇头：“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顾清秋见母亲的表情有些慌张，而且否认的就好像在回避什么似的，心中不由有些纠结，难道是她记错了吗？可那庭院里的秋千和妈妈的哭声实在是给了她太深刻的记忆，应该是真实的才对啊。“没有吗？那或许是我记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