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蓝柠没有洗成澡,男孩子大概根本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他跑到高大男人身边,手舞足蹈的向男人描述着什么。
脸上带着惊奇和兴奋的光,男人俯身拍了拍他的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蓝柠蹲在地上,等了半日不见男孩子有回来的意思。便自己拿着坚果回帐篷内去了。
回到帐篷内触碰到冰冷的雪水,迫切的想生火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这样冷的地方,怎么能没有火啊,她也不能一直不洗澡喝冷水吃生肉下去。
蓝柠想起了帐篷外的男人们正在敲打的木桩和不停运过来的黒木,决定再去试试钻木取火。
大病初愈,蓝柠还是有点虚弱的,吃掉坚果,在皮垫子上躺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只蛋,感到身上力气恢复一点了,受不了衣服内肮脏带来的刺痒。蓝柠穿好了狼皮筒子,颤巍巍的出了帐篷,带着蓝斯的薄石片。
这时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西坠,略略的有点黄白色的霞光,地面的雪峰冰崖变得更加冷硬,泛着冰冷的蓝光,女人们已经开始收拾肉条,有一些搬出巨大的泥盆,在泥盆内捣着什么,大概是晚饭。远处雪峰上的人点已经陆续的往回走了。而近处,营地的西南出口处,则矗立了一排硕大的黒木,看意思,应该是部落的栅栏。
一些男人依然围聚在黒木旁,敲敲打打,或者从远处搬回石块。
蓝柠一路走过,许多人都看她几眼,走到黒木堆积的地方,几个光着头,领口敞开,袖子挽起来的男人也都好奇的望她几眼,不过这里的男人大概性格都比较冰冷机警,因此集体的状态还是沉默着干活。
蓝柠折断了几根干枯的树枝,又摸索着找了些黒木枝条顶端干燥枯萎的针状叶,抱着,最后挑选了一根手臂粗的,中心有点溃烂的大树枝,用石片砍断了,夹在腋下拖进了蓝斯的小帐篷,周围的人再次以惊奇的目光默默的目送她。
这一趟她便出了一身虚汗,回到帐篷里坐着喘了会儿气,才开始再一次绞尽脑汁的回忆初中课本上有介绍的钻木取火之道。
等混沌的暮色渐渐降临,蓝斯带着一身汗水和寒气走进帐篷里的时候,便看到孱弱的蓝柠黑糊糊的坐在那儿,正埋头卖力的钻着什么,不时的停下来喘口气擦擦汗。
蓝斯带回来的是生鱼肉,还有一枚小小的,像鹌鹑蛋一样的鸟蛋。蓝斯走近来看蓝柠在做什么,带着一股亲昵的气息。蓝柠钻了很久,手都麻了,但大概因为自己速度不够快,始终没有见到所期望的火花。
现在看到蓝斯,她忽然开了窍,接过蓝斯手中的食物,她将尖头木棒塞到了蓝斯手里,自己一边也拿了一根在一边示范,一边对蓝斯道:“就这样转,来,转转看”
蓝斯笨拙的拿着木棒,看蓝柠转了几遍,于是也模仿了一遍,蓝柠见他转的又快又深,高兴极了,在边上拍手笑道:“对,蓝斯,就这样转!”一边又飞速的搓了搓自己手中的木棒。
蓝斯果然转的更加卖力起来,这晚,蓝柠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看到了火花——几星小小的,一闪即灭的金黄色火花。将她放在粗木棒凹槽里的针状干树叶烧焦了一小块,却没能最终烧起来。
因为蓝斯看到了那一点点火花忽然低叫一声,扔下了木棍,甚至往后倒退了几步。
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恐。随后蓝柠再叫他钻木,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了。
蓝柠只好作罢,猜到可能是原始人怕火的本能反应。不过她依然为这个进步而高兴不已,当晚的生鱼肉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她十分顺畅的吃下去了大半条。蓝斯则一晚上都有些沉闷,似乎那火花的震撼在他的心里一直没有褪去,蓝柠留意到,他趁她吃东西的时候,悄悄的把木头和树叶都拿到了帐篷外丢了……
蓝柠倒不在意损失这点柴草。但看蓝斯对火的这种抵触态度,不知道自己真的升起一堆篝火来,这个部落里的人会如何反应。
吃过了饭,蓝柠剪了一小块皮子,准备换下身上那条不堪入目的护垫,正琢磨着撕下身上的哪块衬衫比较好的时候,蓝斯却神色严肃的站起来,拉着她要向帐篷外走。
不要说外面已经起了风,凌厉的呼啸声听起来十分吓人,便是外面一片安静这大冷的天他要带她出去干嘛?总不能因为她钻出了火,他在恐惧之下要遗弃她吧?蓝柠的心里有些紧张,往后挣了挣,蓝斯却没有停下脚步,她只好跟着出了帐篷。
一出帐篷,却见周围也不断的有人走出来,都穿的严严实实的,俱往一个方向走,蓝斯拉着她很快的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风确实很大,一直往脖子里灌,周围的男人手里多数拖着一个女人或者几个孩子,一边走女人或者孩子有些在捂着嘴说话,还不时的看她一眼,那种目光,让蓝柠再次恐慌起来,觉得自己像要被送去参观或者宰杀的野兽。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蓝斯”,蓝斯却只是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将她的手攥紧了一些,蓝柠看不出他的神色。心里依然恐慌。
人从四面汇拢,渐渐的都来到一座巨大的兽皮帐篷前,看规模也知道这是部落首领的住处,或者是部落集会的地方之类的。蓝柠自从进入这个部落就一直生病,也没有观察过四周,不曾想这里却还有这样大的帐篷,盛下百十号人完全没问题。
部落聚会,难道是要审判自己这个异族女人?蓝柠看着大帐篷,像看着一个可怕的屠宰场,心里恐慌越发加剧了,同时又感到一直沉默着抓紧她的蓝斯也是不可信的,很想甩开他的手。但蓝斯攥的很紧。
很快,蓝斯就拉着她走进了帐篷。
帐篷内铺着兽皮,已经坐了一些人,帐篷的四壁上挂着一些蓝柠在冰洞里见过的发光的石头,照的整个帐篷内有一种黄绿色的色调。帐篷正中靠北的地方,席地坐着那个高大的栗发男人,正和围坐在他面前的几个看起来年龄较大的老者交谈。每个人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会微微的弯一下腰。那几个老者则用手按着胸口好像是回礼。
蓝柠走进来的时候,感到那人不经意的望了她一眼,像以前一样,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点那人便转过了目光,与此同时,蓝柠看到蓝斯跪坐在了那人面前,叫他“图鲁”.
原来他就是图鲁,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也许是蓝斯常常提起这个名字的缘故,蓝柠对他竟有种无法解释的熟悉感。
蓝柠看到图鲁蹭了蹭蓝斯的头发,其他的老者也挨个蹭了蹭蓝斯的头发。蓝柠感到蓝斯在这里是很受宠的。有点类似于同住一个大院里的人,宠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种温馨的场面稍微缓释了一下蓝柠的紧张感。她小心的躲到不起眼的位置,开始观察四周。
而四周的人也在偷偷的或者明目张胆的观察她——
很快到齐的族人将帐篷挤得满满的,女人们大多在低声交谈,大概是在空旷的冰原上住惯了的原因,这些女人谈起话来手势很夸张,她们的同伴甚至不需要去听话语,只凭手势就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蓝柠直觉的觉得她们在谈论她。
——而且说的不是好话,。蓝柠觉得四周都是敌意。
窝在女人们背后的儿童不时的伸出头来好奇的打量她,一看到她在注意他们,则害怕的迅速的收回头去,蓝柠倒没有看到那个应该叫吉亚的男孩子。
占据帐篷一侧的男人们则沉默的咀嚼着不知道是什么树叶,间或简短的交谈一句。有些人会向她投来目光,在那压的很低的眉毛之下,各种或黄或绿的眼睛,总给蓝柠以敌意和毛骨悚然的感觉。
正在蓝柠四处打量的时候,帐篷高处的高大栗发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像是刚刚剪断的结束了一场争论,男人脸色有些沉,挥了挥手,几个和他谈话的人立即起身,神色灰暗默默的退到了一边。这时蓝斯也从男人身前离开,重新回到蓝柠身边,只是没有抓她的手。
高大男人开始说话,平视着他的族人,尽管是这样的原始部落,但蓝柠依然感受到他的气势很强,他的身材高大匀称,看起来矫健有力,在周围萤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是深沉的蓝绿色,看起来深邃又机警。
蓝柠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但随着他那神色严肃的讲话,以及周围不时出现的附和声,蓝柠的恐慌感又渐渐地浓烈起来——如果要驱逐她,请不要在这样的夜晚。她心里很绝望,她现在简直希望自己已经生出了一个蓝斯的孩子来,这样她就不会被当做异族和怪物而被驱逐到飓风肆虐的寒夜里。
男人似乎发现了她的颤抖,忽然停住讲话向她望了过来,那目光没有颜色,没有硬度,蓝柠却打了个激灵。
男人很快移开目光再次开始讲话,这次语速快了很多,他的声音是清朗中带点深沉的,成熟男子的声音,他看起来比蓝斯要大四五岁。实际上也是很年轻的。
男人终于再次停止了讲话,向她望过来,不过视线是停在蓝斯身上的:“蓝斯——”他叫出了蓝斯的名字,重新开始讲着什么,这次语调平和,声音不再严肃。
而蓝斯此时仿佛也松了一口气,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他看了蓝柠一眼,绿眼睛亮晶晶的。他这样的反应,又让蓝柠迷糊起来,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在干什么。
还没等她再细想,高大男人又不知道说了什么,人群开始发出笑声,有几个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开始推着蓝柠往前走。蓝柠发现她们中有那个给她坚果的年轻女人。
蓝柠被这突如其来的推搡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蓝斯,而蓝斯此时仿佛十分高兴,望着她笑的有点傻。
她很快被推到了高大男人面前,有两个女人微笑着按了按她的肩膀,说了几句话。
蓝柠下意识的抬头仰望着眼前的男人,湿润的乌黑瞳仁带着紧张和不安,大病初愈的身形单薄孱弱,脸颊苍白,嘴唇微微张开,那弯曲的唇线上只有一抹淡淡的粉红。是被牙齿下意识的咬出的。
男人也俯视着她,仿若深海和冰潭的眸子再次微动,渐渐泛上一层温和的光,近处看男人显得极其的年轻,他的年轻和蓝斯不同,被锐利和沉稳的气度掩盖着,看起来仿佛一个帝王。只是他身上的气质更加的冰冷。
不过如今,那种冰冷的东西正在融化,而他望向蓝柠的眼瞳也慢慢的升起了一丝渴望。就仿佛深夜的漫游者渴望嗅闻近处散发着幽香的兰花。
一个男人捧着一个泥碗模样的东西走过来,弯腰举到了男人面前,男人这才仿若回神,他又像那个雪夜中一样,微微错开了一步,偏过了头,这才伸手在碗中沾了一下。
修长有力的手指伸了过来,蓝柠的额上被点了一个血点。
“Lan Ling…”男人用不是很标准的发音叫着她的名字,俯视着他的族人:“从今夜起,她将是我族的一员——”蓝柠想他说的应该是这个意思,因为她听到了推她的女人们的欢呼,看到了蓝斯的笑脸,以及一些角落里有些人不友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