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床底下突然发出了声响。
小凝看到那些强盗走开了,往床边走去了。然后,她听到了小凤的声音,她惊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她清脆的声音中尽是惊慌。
笨蛋!笨蛋!小凝在心中骂着,明明叮嘱我不要发出声音,为什么自己却偏偏发出声音了?她的鼻子酸了,眼泪不停地落了下来,她无声地哭着,任由泪水爬满自己的脸庞。
强盗们猥亵地贼笑着。
“我们要干什么?”
“小妹妹,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我们本来只是想要躲雨的……”
“那就躲雨好了,等雨停了,你们就走!”小凤颤抖的声音在努力镇定着。
“可我们是强盗啊!”
“既然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小凝听到的尽是强盗们污秽的嘈杂声,她的耳边出现了轰隆隆的杂音,将其他声音都覆盖了。她的周围除了令人窒息的空气,就只有阴冷潮湿带着发霉味道的空气,她很难受,很压抑,她几乎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不敢再透过缝隙往外看了,她也看不清了,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那些强盗居然……她在愤怒,在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终于清静了,外面已经静下来了。她不敢确定强盗们是否已经离开,更不能确定小凤是否安然无恙。
她透过缝隙瞧了瞧外面,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有雨声了,那强盗们应该已经走了吧。就这样想着,她推开柜子门,走了出去。却不料,她刚跨出来,就被绊倒了。
回头一看,她哭了,渐渐地放声恸哭出来。
“小凤!”她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小凤姐姐!”她第一次唤她姐姐。
可是,小凤却似乎永远也听不到了。她的头发很凌乱,衣服也被撕得破烂,身上有很多血。她先前已经看到他们贼笑着如饿狼般扑向小凤了,此时的小凝即使只有十岁,也已经很清楚发生什么事了。那群强盗不但玷污了小凤,还杀了她,她才只有十一岁啊!她只是比她大了一岁而已,如果刚才不是小凤在危机关头故意弄出声响,那么现在被杀害的人就是她。
她一边摇晃着她,一边哭喊着:“小凤姐姐,你醒醒啊!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小凝,你可以唤我小凝。”
“小凝……”
“小凤姐姐!”她激动地看着怀中的人。
小凤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凝,原来你叫小凝。”
小凝点了点头,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落在了小凤的脸上。“嗯,我叫小凝,全名是沈晨凝。小凤姐姐,你以后唤我小凝好了。”
“小凝……”小凤很费力地说着话,“小凝……”
“小凤姐姐,我给你去找大夫,你先不要说话了。”
“小凝,我要去见娘亲了,你听我说。”
一听到她说要去见死去的娘,小凝不禁哭得更厉害了。
“我是姐姐,我保护了妹妹,就像娘亲保护我一样。”小凤的脸上又露出一个笑容,“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
“小时候,娘常告诉我,有的人会先出世,有的人后出生,是因为先出世的人要保护后出生的人。爹也知道,因为每次娘这么说的时候,爹都会对我笑着点头。”
小凝也点了点头,不过她却是在哭着。从看到躺在地上的小凤起,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小凤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她永远也不会再说话了……
她死了!
此时此刻,沈晨凝似乎一瞬间长大了很多。她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种神色,是十年来从未在她眼中出现过的神色。
是仇恨!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十岁的小女孩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她要让那群强盗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
半个月内,璐州城外的强盗被璐州附近的驻军和府衙的捕快一一扫尽。璐州的百姓和过往的旅人都拍手称快,都称赞着护国公和太守大人的英明神武。
每次攻下一个匪窝,官兵们都不会立即杀死一人。他们会施以刑罚进行逼问,这是护国公要求的,想要找出在东郊杀害一个小女孩的凶手。
当终于找出那群人后,沈晨凝一听到消息,就立即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看着那六个人,她的眼里是带火的愤怒。为了教训这群强盗,她在这几日内找人做了十根荆棘鞭,鞭子上是九千九百根细刺,每一鞭下去都会让人皮开肉绽,而且是针刺入肉,却不会出血。
陆锦鹏看着她,除了心疼就是自责。如果不是他带她去郊外狩猎,如果不是他答应跟她分开寻找猎物,如果他在下雨后及时找到她,如果……这些天,他一直这样认为着,一直这样自责着,他把她带到璐州抚养,却没有尽到照顾和保护好她的责任。这样的他,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去劝说她什么。
“是你们,杀了小凤姐姐?”她一字字地问道,咬牙切齿地问着,眼中的怒火像是永无止境般往外流着。
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们记不清自己过去到底杀过多少人,此刻被捕后,面对着这样一个仅仅十岁的小女孩畏惧了。他们现在也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面对着满腔怒火的锦衣小女孩,他们已经不再奢求宽恕了,只求速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已经确定了他们就是她要找的人,她不再犹豫,执起鞭子就往他们身上猛力落下。在这样的鞭子落下后,粗壮的大汉也不禁想要狼嚎。
毕竟是人小,力也不大,只是抽了几鞭,他的胳膊就开始有些泛酸了。
“你!你!你!你!还有你!”她指着旁边五个看上去比较壮实的官兵说道,“你们来执鞭,我不说停,你们就不许停手。”
“是,郡主。”
听到这五名官兵对她毕恭毕敬地应声,唤她郡主,他们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惹到护国公府的那位小郡主了。最近官府对他们做出的动静,只是因为他们那天在东郊杀了一个小女孩。因为一个小女孩,不,因为两个小女孩,他们完蛋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璐州这一带的抢匪也几乎全完蛋了。
山寨中似乎除了鞭子的抽打声,就只剩下那五个强盗的鬼哭狼嚎声了。
璐州府衙联合附近驻军对山匪的此次清剿,全部匪徒几乎逮捕归案,集中关押在璐州府衙的大牢内,重兵把守,等待判决。
但是,有五个盗匪却是死在了他们的匪窝里。
在那次清剿匪窝的时候,山寨不慎着火了,里面有五个盗匪企图逃脱逮捕,躲进了柴房里,却人算不如天算,恶人自有恶报,反而因此死在了自己的贼窝里。
不用怀疑,那把火确实是十岁的沈晨凝放的。陆锦鹏想阻止,但阻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不是觉得那帮强盗不该死,他也想杀了他们,但是他不想他心爱的外孙女因此在心里留下任何阴影,不想让她的单纯可爱蒙上灰尘。
小凝在她和小凤相遇,教她识字的地方,为她建了一座墓。墓地华贵却也简单大方,她命人在旁边立了一块牌子,书曰:璐州护国公府。
这些日子,她不停地忙碌着,做着很多事情,陆锦鹏突然觉得她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她每次跑过来找她要这样那样,他都二话不说地同意了,包括说动璐州附近的驻军和太守联合清剿这一带的盗匪,包括为那个叫小凤的女孩建墓地,立上护国公府的牌子。
那把火烧起来了,对于沈晨凝和陆锦鹏来说,这次的事情都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从小凤的墓地回来后,看着失魂落魄的她,身上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气息,陆锦鹏的心全纠结在一处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甚至没有喝水,她直接躺到了床上。
陆锦鹏在她的床前守了一夜,护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翌日,沈晨凝醒来看见床边躺着的人,惊讶地问道:“外公,你怎么在这儿?”
“凝儿,你醒了,没事了吧?”陆锦鹏惊喜地看着她。
“我没事啊,怎么了吗?”她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
陆锦鹏愣了,怔怔地看着她,眼里的喜出望外之色越来越多。
“外公,到底怎么了吗?”
“凝儿,你还记得一个叫小凤的女孩吗?”陆锦鹏试探性地问道。
“小凤?”她学着其他人思考问题时用手拖住下巴想了想,“不记得,我们府里有这个人吗?”
“没有,没有。”陆锦鹏连忙笑着说道。
自此,护国公府内,再无一人提起此次事件。所有人都以为她伤心过度,受到刺激,终于导致她选择性失忆了。
这件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还是那个刁蛮任性,成天嘻嘻哈哈的小郡主。只是,身边细心的人会发现她越来越讨厌下雨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