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陆梦萦到了霜华园，母女两人在房中单独唠嗑了起来。
“凝儿，你真的长大了。”陆梦萦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
“娘，这话你和爹都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你们两人倒还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沈晨凝不禁在心中一声叹息。
“凝儿，今天我出府了。”陆梦萦的神色似乎并不好看，有些欲言又止。
“嗯，我知道。”
“府上来了贵客，我都没能好好招待。”她似乎是在自责。
“娘，这又跟你没关系，谁晓得那一家子是怎么回事？”
“凝儿，你见到他们了吧，觉得他们怎么样？”
“娘，实话告诉你吧，我很讨厌那一家人。”沈晨凝想了想，“靖平王一脸奸诈相，王妃一副狐狸精样，那个世子更是狡诈赖皮！那一家子太虚伪了！”
“是吗？”陆梦萦不禁有些好笑，“今天才见到他们，居然就能看出这些，我女儿的阅人能力岂不是天下第一？”
沈晨凝顿了顿，讷讷地说道：“其实不是啦，可能是因为我对他们有偏见，所以才会这么认为的吧。”
陆梦萦呵呵笑了两声，沈晨凝又道：“娘，其实他们从表面上看还是很不错的。靖平王跟爹一样，王妃跟娘一样，秦长平甚至比小光哥哥和龙哥哥还要优秀。”最起码我那两个哥哥不如他有城府，作为王公子弟，确实是秦长平略胜一筹。虽然不想承认，但似乎看上去就是这样的。
“凝儿，你觉得靖平王妃怎样？”陆梦萦状似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晨凝若有所思地和她对视着，道：“娘，那个王妃是不是和你，还有爹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陆梦萦微怔，“你知道了？”
“我听说你们以前就认识了。”
“是的，在我们都还没有出嫁的时候，我和歆吟就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娘，我怎么以前都没有听你提过？”她歪着脑袋问道。
“因为她突然离开了京城，也没有人再提起她，所以我就也没有提过。”
“那么，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晨凝好奇地问道。
“很美丽，很聪明。”陆梦萦幽幽地说道。
“娘，你跟她后来是不是又有什么过节了？”沈晨凝直觉她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梦萦的眉眼之间有着几抹忧虑，顿了顿，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你爹吧。”她紧紧蹙着眉头，语气和神色突然都变了。
沈晨凝怔怔地看着她，她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娘？”
“没事。”陆梦萦回神过来，“凝儿，我听说秦长平到你的园子里来了，你们两个单独相处了好长时间。”
“娘？”沈晨凝再一次怔怔地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什么吗？”她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凝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而已。”陆梦萦连忙说道，焦虑地看着她。
沈晨凝的眉眼之间闪着难以自制的愤怒，“既然娘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好好解释一下也不行了。”
“凝儿，我……”陆梦萦焦急地看着她，想要解释。
“娘！你听我说。”沈晨凝却打断了她的话，“娘，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不论你是否心有什么怀疑，都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娘，我跟秦长平之前就认识了。”
陆梦萦不禁惊愕不已，怔怔地看着她。
“就在我的婚事确定后，秦长平进京道贺，这件事娘你知道的。”
陆梦萦点了点头。
沈晨凝继续说道：“秦长平好像对我有意，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地回绝他了，他也很清楚。”至于她外公订下的糊涂婚约，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梦萦终于明白了，叹道：“我刚听丫鬟说你们单独相处了好长时间的时候，就奇怪了，你怎么会和刚认识的男人单独相处那么长时间，原来是这样。”
“凝儿，秦长平的事情，娘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不用去相信，这已经是事实了，只要承认就可以了。”
陆梦萦又是一愣，道：“好。”
“娘，你来我这里就是特意为了这件事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陆梦萦看似有些伤心，“凝儿，刚才娘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自己的女儿，我会不了解吗？”
沈晨凝沉默着，低垂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陆梦萦的脸上不禁出现了一些歉疚之色，“凝儿，是不是生娘的气了？”
“没有，我知道娘是关心我才会询问此事的。”
陆梦萦又是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说道：“凝儿，今晚娘陪你一起睡，我们娘儿俩多说说话，好不好？”
“嗯，好是好，只是爹呢？”
“我们母女俩的事，关你爹什么事？”陆梦萦的脸颊有着意外的红晕。
沈晨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女儿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爹和娘的关系还真好，都二十几年了，还是这么躞蹀情深。
翌日，沈晨凝还是带着子凛出府了，一个人待在府里还是觉得闷。
“小凝！”
听到有人唤她，沈晨凝不禁抬头看去，竟然是司歆吟，她还坐在马车上。
沈晨凝朝她走了过去，“王妃，真巧啊。”
“小凝，你这是要去哪？要不到我的马车上来，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多谢王妃好意，我只是随意出来走走散心的。”
“是这样啊！”司歆吟若有所思地说道，“小凝，我一个人正闷得慌，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陪我一会儿，可好？”
“既然王妃如此相邀，我自当作陪。”于是，沈晨凝坐上了司歆吟的马车，子凛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
“小凝，外面这位是你的侍卫吧？”
“是的，爹怕我在外面会受伤，就让子凛一直跟着我保护我。”
听沈晨凝提到她爹，司歆吟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她微微一笑，道：“睿王爷对你很关心，真是个好父亲。”
这时，沈晨凝记起她和爹娘是很多年前就相识的，她敏感地觉得他们曾经有过纠葛。“王妃，我听说你和我爹娘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司歆吟微怔，道：“是谁告诉你的，他们谁跟你提过我吗？”
“我从世子那里听说的，然后娘跟我说是，还说你很漂亮很聪明。”
“还有吗？”
“没有了。”她现在是越来越怀疑他们的过去了。
“小凝，你刚刚说是……世子……告诉你的？”
“是的呀。”
“哦。”司歆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底神色莫测，让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王妃，你这是要去哪里吗？我这样上了你的马车，真的没关系吗？”沈晨凝担忧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随便看看这京城大街，毕竟已经十多年没有回来过了。”说着，司歆吟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
沈晨凝睁着两只大眼睛，担忧地看着她。
突然，司歆吟看着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却被遗忘了的事情，随即是了然于心的笑意。“小凝，你的眼睛真漂亮。”
听到她突然这么一说，沈晨凝鼓了鼓腮帮子，“我这双眼睛一点都不漂亮，我喜欢那种丹凤眼，像王妃这样的，这才是真的漂亮。”
司歆吟不禁呵呵笑了笑，道：“怎样的眼睛都好，总会有欣赏的人。有人会为了你这样一双大眼睛茶饭不思，身边的侍女一夕之间全部换成了大眼睛的女孩，却从来不去正眼看她们一下。”
“有这么奇怪的人吗？”她在说谁，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一般。
“小凝，你一定会明白我话中之意的。”司歆吟仍然神秘莫测地微微笑着。
“是吗？我会好好想想的。”她大致已经听明白了。
“被男人这样记着，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很多时候却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司歆吟又突然这样继续说道，“小凝，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如果你是我的女儿那该多好。”说着，她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和脸颊，像长辈一般慈爱。
沈晨凝却不由地怔住了，可怕！？
看着她脸上的忧虑之色，司歆吟浅浅地笑道：“小凝，你也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想你爹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也只是随口这样说了一句，被夫君以外的男人记着，有时候会演变成坏事，有时候也会是一件幸事。”
沈晨凝讪讪笑了两下，她的直觉告诉她，司歆吟本想提醒她注意什么但话只说到了一半，难道说是秦长平会害她！？
司歆吟又拿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喃喃道：“致远和梦萦生了个好女儿，真让人羡慕哪！”
“王妃为什么不自己生个女儿呢？”难道真跟子凛打听回来的传言一样，靖平王的继妃不能生育？这话不该问，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司歆吟的神色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变得黯然，她还是微微笑着，道：“我早就已经不能有孩子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沈晨凝不禁惊呼出声。
“我嫁给王爷后不久，就发现了。”她在笑着，但这笑容中显示的尽是苦涩。
沈晨凝顿时明白了，不禁害怕多于震惊。子凛早就暗中查过了，是靖平王为了秦长平做的。她不禁替她惋惜，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最后竟遭到丈夫的如此对待。
司歆吟道：“好在王爷对我很好，这么多年都不曾纳妾。长平虽然对我很生疏，但也不会冷淡，更不会惹我生气，我已经很幸运了。”
沈晨凝没有忽视她最后两个字，是幸运，不是幸福。
“王妃，你能跟我说说你以前和我爹娘的事吗？”目前，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会想来问我？”司歆吟不答反问。
“我爹前后对我下了两次禁足令，要不是昨天你们来访，我的禁足令还不会解除呢！你说，我怎么敢去问他？至于娘，我昨晚已经问过了，她一直在避开这个话题。所以，今天难得碰到王妃，于是我就想问了。”她很老实地说道。
司歆吟的嘴角仍然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小凝，你爹娘现在都不肯告诉你了，我怎么能说呢？”见她满脸失望之色，司歆吟又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马车绕着京城走了一圈，最后到了驿馆门口。
车夫在外面说道：“王妃，已经到驿馆了。”
“知道了。”对外面说了一声，司歆吟就朝沈晨凝说道：“小凝，要不进去里面坐一会儿吧？”
“不了，王妃应该很清楚，里面可能碰到我不想见的人。”
“那好吧，我让车夫送你回去，或者你想去哪。”
“不用麻烦了，王妃，我一向是在这京城走惯了的，我先走了，后会有期。”说着，沈晨凝就率先出来，跳下了马车，和子凛扬长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司歆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失神，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