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着了屋中的摆设,不免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来。突然见那架子上赫然的摆放着那架绣屏,上面的奔马依旧栩栩如生,回头望的姿势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黛玉将它拿到了手中,取了绢子擦拭,绢子上立刻染上了一层灰。这是王妃的亲手做的活计,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迹。黛玉的目光有些痴痴的落在了那匹马上,心想若这世上没有那个爱马的人,或许王爷和王妃可以相守一辈子,即便不是那么的相爱,但也能患难扶持,做个平淡的夫妻。依着王妃的性子,倘若心中没有那些恨,她必定相夫教子,温良贤恭。只是这一辈子没有“假如”二字。
不禁想起“红颜薄命”这四个字,心中浮生了如许的感慨。
紫苹见黛玉拿着那绣屏不肯放,忙道:“王妃,我们走吧。您看也看了,这里也没人收拾,仔细弄脏了王妃的衣裙。”
黛玉何曾在意那些尘埃。她将那副绣屏恭恭敬敬的放好,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这才带了人出去了。
大家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那些肆意生长的野草,黛玉暗忖道:都说花落明年能再发,世人都错了,原来同样的花只开一季。她忆起那个爱马人的故事来,原来当一个人住进了自己的心中,自己可以低到尘埃里。不论富贵贫贱,不论生死,身长在,情常在。身若不在,情去难留。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只乌鸦,正绕着院中那个大树盘旋着,此时听得一老妇说:“哪里来的老鸦,全是晦气。快快走吧。”
黛玉便被这些仆妇丫鬟们簇拥着离去了。
离开怡园之后,黛玉心想能不能将此处收拾出来,不住人也罢,但总不能一直荒芜下去吧,再一直大门紧闭,只怕真的野草丛生,沦为荒宅了。
等回到了这边庭院中,惜月和雪雁正在廊下说笑呢。见黛玉回来了,忙忙的迎了上去。
“郡主可好?王妃怎么去了这么久?”惜月笑问着。
黛玉径直回房去了,也不理会她们。
惜月等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低声问着紫苹:“莫非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惹了王妃不成?你们在跟前也不劝着一点儿。”
紫苹说:“王妃去了怡园,所以耽误了,不过我们只略站了站便出来了。”
惜月一脸的诧异:“去哪里不成,怎么去了怡园,你们也不拉着。要是惹上什么东西可好,王爷若怪罪下来,你们可得自己担着。”
紫苹说:“是王妃硬要去的。”
雪雁已经进屋去了,黛玉正坐在窗下出神呢。雪雁上前给黛玉倒了杯水,笑说道:“走了一下午,想来王妃也渴了,喝点水吧。”
黛玉觉得奇怪,他们在烟雨楼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后来去怡园看了看,前后也没超过一个时辰,怎么就一下午了,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连忙问着雪雁:“现在什么时辰呢?”
雪雁跑到外间看了看座钟,然后回来说:“都申时中刻了。”
黛玉更是惊讶,她吃了午饭就去敦慧那里,不过未时初刻就过去了,坐了一会儿,出来后也没去别的地方闲逛,足足的多出来的一个时辰去哪呢?心中大惑不解,她向来胆怯,突想起丫鬟的那些话来,莫非怡园中当真存在什么东西不成?心中突生许多疑虑。
雪雁瞅着她家王妃脸色也变了,几番相问,黛玉却不肯说。
后来惜月进来禀报了:“王爷说今日事多,恐回来得晚,还请王妃不要等。”
黛玉吱唔了一声,心中还在琢磨那溜走的一个时辰,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想了好一阵子也想不明白。到了传晚饭时,南晴带着人过来了,说是要侍奉王妃用膳。
南晴帮忙调停桌椅,又赶着布碗箸,惜月又让人去请水澄和侧太妃,烟雨楼那边已经传了话来,说郡主不过来了。
不多时侧太妃带着水澄来了。由于水溶不在家,水澄则兴致勃勃的说着他在学堂里的那些见闻,还有他们的先生。后来侧太妃忍不住轻斥着儿子:“食不言,寝不语。连这个规矩也不懂得,亏你还进学念了这么久的书,仔细你嫂子笑话。”
黛玉微笑道:“府里都夸小爷聪慧,天份高。以后侧太妃福气自然也好。”
别人听了尚可,唯独南晴心中不是滋味。想想若到了晚年,身边没个依靠,只怕还不如侧太妃,坐了坐便带人告辞。
出了这边的庭院,南晴和绣衣闲话:“怎么感觉比以前还累,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看到希望。”
绣衣忙陪笑道:“主子说的是什么话,来日方长的,谁也说不准。只要主子能耐得住。再有这位王妃身子娇娇弱弱的,还比不上前面那一位,谁知道以后怎样,且走着瞧。”
南晴佯怒道:“小蹄子,这些话也说得。干嘛好好的去咒人家。”
绣衣又忙道:“主子勿怪,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再有就那身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孩子来,别到时候又成了一个笑话。”
南晴跟着笑了两声,心中却浮出一丝凄凉来。前面一个小丫头打着灯笼,南晴扶着绣衣,走着走着,南晴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怎么走到这里来呢?”
绣衣望了望,夜色朦胧,只觉得模模糊糊的,很是诧异:“这不是怡园前面么,主子我们快走。”
南晴不知怎的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明明记得走的不是这个方向,真是见鬼了。想到鬼字,不免又添了些害怕,心中默念道:姓韩的,你活的时候我也敬你,与你无冤无仇,别来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