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身前有人,如果另一杯茶有人喝,如果我对面的凳子上有人,那也一定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吧。
其实我来到这里,不过就是来看看。看看她待过的地方,感受她的宫内生活。
“你是她的贴身丫环吧。”看着低着头等候命令的夏琳儿,我端起茶杯,问道。
我没有将这杯茶送进嘴里,因为我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期待和得逞。
想来,这杯茶,她准备了很久吧。
“是。”夏琳儿见我没有喝茶,有些失望,但依旧语气恭敬地答道。
“你在等什么呢,整个清雅阁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在等什么……”我摇摇茶杯,淡淡的茶香飘来,而我的心却寒到了深渊。
“等第一个来看娘娘的人。”夏琳儿如是说,可是在我的理解里,是在等第一个来看焉影芷的外人。
“那么,你等到了我。”我静静地说道,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你等到了第一个来看你们家娘娘的外人。因为你和你家娘娘坚信会有这样一个人……”
夏琳儿没有逃避我的目光,然后说道:“是。”
那么,言下之意呢。焉影芷知道那时的我不是真正的焉婉凝吗。那时的她知道我是谁,所以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来到我的面前说那番话。
只是不知,她有没有料到,自己的亲弟弟也陷入了这场劫难呢。
“娘娘很早以前就吩咐了奴婢,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就让奴婢等,等第一个来清雅阁的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说要奴婢沏茶,说要……”夏琳儿并没有说完,因为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往下掉。
我猜不到焉影芷除了让她沏茶之外,还要做什么。但是看到这杯茶,我却犹豫了。
在我犹豫彷徨的时候,哭泣着的夏琳儿已经将那壶茶摔在了地上,然后两手抓起了那两杯茶,一饮而尽。嘴角还残留着茶水,而她却绽放了绝美的笑。
当我想要扶她的时候,却觉得胸前一阵疼痛。原来在我靠近的时候,她已经掏出了匕首刺入了我的胸膛。
在疼痛扩散到全身的时候,我的眼中被泪水填满。
眼睛的余光看到了那个闪着寒光的匕首,而心中却无限凄凉。
茶水是有毒的,当茶壶变成碎片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夏琳儿带着笑意的倒在我的面前时,我的心中自知她命不久矣。
周围突然来了好多人,我看到了那张跟夏琳儿差不多模样的人在我的眼前晃着。我能感觉到胸前有温热的液体在流淌。
这算什么呢。
一旁的梳妆镜里,我透过那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原来,镜子里照出的是自己不愿意正视的事实。
那么当初,这便是我将镜之轮回封印的原因吗。
可是,当初照出的怎样事实,竟要让我将其封印呢。
我不知道尘月为什么会出现在清雅阁里,我不知道我的伤口到底深不深,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我在看到这么多人时却感觉不到疼痛了。
疼痛不在身,却困于心。我能深刻的感到仿佛我一开口,便会有很多血涌出。
而事实证明,我被那疼痛折磨的已经昏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布幔,我能明确的知道不是在清雅阁,也不是在刚搬进的府邸。
这是什么地方,原来空洞的躺着,是这样的感觉。现在是什么时辰呢,为什么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周围显得这般冷清。
谁开了门,迈着疲惫的步伐踏进了这个地方。谁气息微喘,朝这边走来。
整个过程折磨的是我,还是那个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眼的黄色闪进我的眼里,霸气的飞龙在睁着眼睛看着我,我的手被谁拿起,谁的泪又浸湿了我的肌肤。
这样的一切,是我想要的吗。到底什么样的结果,才是我所期待的。
命运交付的担当,我又该给谁呢。
我虽然醒着,可是我知道我说不出话。我虽然醒着,可是我却感觉到胸前像是有千丝万缕的细线以伤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着。我虽然醒着,可总觉得也许我睡着他们会更好一些。
尘月和弄月因为我的受伤,又来到了我的身边。他们又一次的在万千草药中研究解毒的方法。
解毒。是的,夏琳儿的匕首上有毒。毒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叫做万千结。
一个月内若无解药,毒素便会顺着经脉在心脏周围形成一个圈,而当毒素进入心脏时,那么,唯有一死。
此刻的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睁眼闭眼间,不过是为了看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除了胸前的疼,其他的感觉都察觉不出。
夏青并没有因为夏琳儿的事情受到重罚,但是景御天还是罚了她一年的月俸,然后让她和玉锦,以及晴雯和鸾玉共同照顾我。
景璃烟总是用一副担心的样子看着我,自从我看到她时,她的眼睛没有不红的时候。
而景御天,除了疲惫就是疲惫。从他的眼眸里,我知道他有很多很多话要说,我知道他在期盼我会突然好起来。
可是,没有,一天天的。我没有在尘月和弄月的照顾下好起来,反而渐渐痛苦的不能入睡。
当尘月有些愤怒的将捣药的工具放置一旁时,当弄月沉思望天,手却敲打着墙壁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绝望。
虽然我听不见,但是我看到了尘月的无奈,看到了弄月的抓狂。我看到了景御天因为我一天天的消瘦着,我看到夏青等人每天的小心翼翼。
晚啻到来时,景御天并没有赐宴迎接,只是让萧月和欧阳尘将他带进了皇宫。晚啻隐了身份,所以朝中不知月姜国的皇帝已经到来。
当我见到晚啻的时候,我避开了他惊讶的眼神,也忽略了隐在他眼底的愤怒。看着他一身月白却依旧王气尽显的样子,再看看一脸疲惫眉头紧缩的景御天,我的心中闪过几丝情绪。
我没有忘记当初夏琳儿用的那把匕首,我也不会忘记它的主人。只是讽刺的是,有一天,它会用在我的身上。
晚啻看着一脸疲惫的景御天,问道可否让他单独和我呆一会。景御天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睛盯着我,过了好久才松开他的手。在他将要站起身来的时候,我用力抓紧了他的手。晚啻看到了我的动作,而我则看清楚了景御天的惊讶。
“也罢。”晚啻笑着看着我们,挑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对着萧月说:“他找到了吗?”
萧月点点头,然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如月一直跟他在一起。”
“好。”晚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景御天,微笑地说道:“这毒,有解。”
我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却感觉到景御天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听不见,也看不见的是玉缘。而今,听不见的是我。
当这样的我们相见,会是什么感觉。
当这样的我们在皇宫里面对面,周围的人又是怎样的心情。
我看到他摸索的将手放在了我的腕上,看着他紧缩的双眉在纠结了很久之后终于开解。
他说,镜之轮回。
他说,世上能解万千结的,只有焉婉凝一人。
他说,皇上还是准备大婚吧。
三句话,周围的人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你们必须要我娶她……”景御天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却神情淡然的玉缘,又看了看在一旁丝毫不担心的晚啻,有些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