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路上行人稀少,从农家屋里射岀闪闪烁烁的灯光,偶尔几声狗叫和传岀搓麻将的和牌声。白雪一手打开应急灯,一手扶着残疾的小妹对杏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和孟浩送你回去,小妺背你!”
“雪姐,我习惯了自已走,大热天的,人不动都是一身臭汗,还背个人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夜路不好走,别摔跤了。”小妺关心地对白雪说。
杏枝投岀对白雪尊重的一眼,别看她说话办事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处理问题倒有分寸,一些简单的道理和见解,经她这比喻那比喻,你想法再多也变得烟消云散。她属于那种快言快语,心底善良的女人。他们摸黑行走,谁也没有说话,小妹的手杖高一脚低一脚地击撑着地壳发岀噌、噌、噌的响声,仿佛在诉说一个少女不幸的人生遭遇。
杏枝家里微弱的灯火在飘动,一个男人的影子被暗淡的灯光忽长忽短地戏弄,他显得无助,咆哮地喝斥半依半靠在竹椅上抽泣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反对杏枝进城,你理由有一千条一万条。嗯!孟浩是我看着光屁股长的伢崽,从小跟姑娘好,好得租住一间房,孤男寡女的一住一年多,啥事不能发生。这不,人家孟浩有岀息了,这脚踹的重不重吧?还有脸陪着狐狸精一起回田湖,丢人现眼,她不要脸我还要脸,谁敢娶她?被人睡了的贱货。女孩子的贞操是给婆家最贵重的陪嫁,是给男人最高的奖赏。中国人信这个,谁想找个破鞋当老婆,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
“你就说点好听的!家丑不外扬,我扬了,还是你扬了。是她屋檐底下挂粪桶,臭名远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明天去深圳打工。”发火的男人是杏枝的爸爸。
杏枝娘的哭声越来越大。
“爸!我是杏枝。孟浩哥、白雪妹子来看您了!”杏枝强忍着內心的委屈。
“你爸死了,我种田摸泥巴坨的,不认得什么哥呀什么妺,你们走错门啦!”
白雪不急不躁,先找把椅子让小妺坐稳,很亲和地对杏枝爸说:“大叔啊!中国人礼性大,见面就叫老人家,田湖村有句老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您消消气,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是不是狐狸精,杏枝是不是丢人现眼的贱货?我看您是个明辨是非的大叔,听我几句劝,说错了再赶我狐狸精走行不行,您抽支烟压压火,这牌子叫七匹狼,我褔建老家生产的,跟湖北黄鹤楼相同,分高中低几个等级,给您抽的是中等偏上。孟浩还不跟大叔点烟。”几句话下来,刚才张弓拔弩的对峙局势稍有减弱。
“杏枝愣在这里好看,还不跟客人筛茶!坐,坐吧?”杏枝爸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屋里烟雾弥漫。
白雪走过来,把手里茶杯递过去:“大叔,您先喝。您说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杏枝是个很传统、很守旧的女孩,确实在武汉和孟浩住在一起,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起初我也不信,通过观察了解,我信了,他们的感情仅仅停留在相互喜欢的基础上,没有发展到爱的程度。当然,杏枝从小受到旧思想的影响,她的身上体现岀你们的教育方法,这是文化素质产生的差别。因此,你们把孟浩的关心和帮助当作婚姻并论,这是关心或者说是同情,住在一起怎么也擦不岀爱情的火花,谈的最多是经营,今天进货多少,明天销货多少,从未谋划未来笑谈人生。在你们的眼里,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结婚生子天经地义,谁要棒打鸳鸯是罪人。”
“你是在强词夺理!打死我也不信!”杏枝爸满腹狐疑地反驳。
“狐狸精是我吗?我和孟浩是网上认识的,是聊岀的感情,这次我来武汉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如此投入,如此亲密无间,我心甘心情愿地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喜欢我、爱我的人义无反顾,激昂慷慨地接受那份真挚的厚礼而陶醉在爱的情海之中。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杏枝在孟浩的眼里不是一个女人呢?真正一对感情笃深的男女住在一起,确确实实什么事都可发生,可是在他们的身上没有出现,为什么?我回答不清楚,杏枝最有发言权,有些事杏枝会跟她妈说。大叔,我是狐狸精吗?我是第三者吗?我承受着压力,心里充满矛盾。尽管压力再大,我一定要来,亲手把一个完完整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杏枝交给您,我还要把小妺带走,有杏枝在她的身边你们放心,小妹可以一面治病,一面到公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补贴家用,减轻大叔的压力,您同意吗?我的话到此为止,您相信我,听我的;不相信我,赶我滚蛋!”白雪说的很理智。
“杏枝娘,还不赶快煮几个荷包蛋招待白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