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二人走过来,池唐二人相互瞪了一眼,随即停止了方才的争论,竟同声问候。待问候罢了,琴妃羽奇道:“这是何处,我们怎的身处此地?”
他二人遂将适才遭遇道与她们,待他们说完,琴蔺二人对望一眼,原来,她们亦是这般遭遇。
池无伤道:“难道适才那紫光、眼下这奇异景象,皆是天真仙女施放的幻术么?”
琴妃羽环顾四周:“是天真仙女将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但见周遭皆为无尽空域,青云梯如游龙盘旋而上,四人身处此地,好似行走于半空云端一般。
池无伤道:“传说长洲乃是天真仙女行宫,大船行至长洲上方,遭逢紫光异象,而后我等便至此处,若非天真仙女显灵,我想不出还有何事。”
琴妃羽看了看唐悦松,道:“我好怕!”
唐悦松近而道:“就算真是天真仙女,也无甚好怕的,此地乃洞天福地,又不是龙潭虎穴,害怕作甚。”
琴妃羽摇头,低语道:“可我便是害怕。”
唐悦松道:“你那骨牌何在?”
琴妃羽看他一眼,道:“作甚?”
唐悦松笑道:“欲知吉凶,一占便知。”
琴妃羽白他一眼:“你便会取笑我!”
琴妃羽一叹,她左右顾盼一番,叹道:“便依你所言,占一占也无妨。”
她随即取出一副骨牌,她看了看蔺爱艾,二人相视一笑,他又看了看唐悦松,但见他正挠头思索,遂问他道:“你怎的了?”
唐悦松道:“眼下定是身处幻境,也不知于此间占卜灵不灵验。”
琴妃羽又白他一眼:“莫损我运。”
说罢,但见琴妃羽作凝神静气之状,她稍稍仰望远方虚空,继而深深吐纳,而后凝视手中骨牌,最后闭目抽出一张,转过来一看,只见她杏眼圆睁,凝视着选出的骨牌,唐悦松见其神色有异,遂轻声问道:“如何?”
蔺爱艾见状,遂近而相看,唐悦松亦凑近看去,但见牌面上所绘图画乃是一头金牛。唐悦松手指牌面,“此象所指何事?”
蔺爱艾道:“是牛金牛。”
“牛金牛?何意?”
唐悦松不解问道。
蔺爱艾道:“此乃二十八宿当中的牛宿,北方七宿第二宿,属金,因其星群组合形似牛角而得名。”
唐悦松道:“原来如是,可是妃羽,你怎的……”
见琴妃羽盯着牌面一言不发,唐悦松不由诧异。蔺爱艾看了看琴妃羽,低声道:“牛宿星群当中有织女、牵牛二星,此二星为银河所分隔,一年一度相会,聚少离多,因它预示分隔,是以此宿多凶。”
唐悦松挠头笑道:“即便如此,也大可不必在意,我便不信,这牌戏便这般灵验?”
他看了看蔺爱艾一眼,不禁轻声问道:“果真很灵验吗?”
蔺爱艾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心诚则灵,但不甚准确。”
“哦!”唐悦松叹道。
唐悦松自琴妃羽手中拿过整副骨牌,笑道:“方才不算,我们再来一次!”
“反复占算,即是对神灵不敬。”
唐悦松一怔,他初时还道是蔺爱艾或是琴妃羽所言,但旋即便觉并非如此,她们的声音绝不可能给人如此感觉,适才这声音听上去无所不在,广大无边,给人神圣之感。
他抬头与其余三人目光交接,但见他们亦是一脸茫然,甚至惊骇。
池无伤举目四望,道:“何人言语?”
但见周遭皆是飘渺虚空,唯有这形似山道的云径盘旋而上,仿佛连接天宇。
蓦地,池唐二人只见蔺爱艾忽而一怔,但见她正凝视着云径朝上延伸的方向。他二人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一名素衣女子缓缓行来。
但见这素衣女子蛾眉云髻,姗姗而来,宛若壁画里的云中仙子。
见那素衣女子朝这厢走来,出于警惕,唐悦松暗自捏紧了手中云渊。池无伤上前一步,拱手一揖,道:“在下池无伤,这几位皆在下道友,敢问姐姐怎生称呼?”
素衣女子稍稍颔首示意:“本道道号天真。”
天真仙女!
数人几乎同声一叹。
池无伤道:“这位姐姐便是天真仙女?”
素衣女子淡淡说道:“所谓‘天真仙女’,只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给本道取的外号罢了,尔等叫本道‘天真’即可。”
池无伤喜道:“天真前辈,我等是不是都升仙啦?”
天真道:“还差得甚远,本道今番游于此地,恰逢你们这些道门后辈出海访道,此处乃本道成道之地,今番相遇,也算有缘,是以本道索性便自尔等当中择一仙缘足具者,传以道法,助尔成道。”
四人闻言皆是一惊,不由面面相看。
池无伤稍稍上前一步,揖道:“晚辈不才,还望天真前辈提点!”
天真道:“仙缘足具者方可成道,是以本道择人自有法式。”
蔺爱艾道:“还望前辈明示。”
天真稍稍环视他四人一番,继而说道:“仙缘之有无、多少,本道一望便知。尔等依次上前,本道只消与尔等对视须臾,稍后便可作出决断。”
“多谢天真前辈提点,晚辈感激不尽!”四人几乎齐声道。
天真淡淡说道:“客套便免了吧,修真者客套多了还怎堪一个真字。”
池无伤忙道:“前辈教训的是。”
天真转而对池无伤道:“你离本道最近,便过来吧。”
池无伤心一紧,忙上前道:“晚辈来了!”
天真道:“站立于本道面前。”
池无伤旋即依言而行,天真又道:“直视本道双眼。”
池无伤当即与天真对视,他与天真对视之际,不禁暗自惊叹天真的绝世美貌。少顷,只见天真稍稍一叹,但见她说道:“可以了。”
池无伤看得如痴如醉,隔了须臾方回过神来,他忙问道:“天真前辈,晚辈可有仙缘?”
天真道:“通常而言,似你等这般修真者皆有仙缘,只是多少有别。以本道观之,你天资颇高,但识神浑浊,欲念既多且杂,是以道心不坚,修道多不能专心于一。这等品质,自然是做不成我弟子的。”
待她道完,池无伤只觉大失所望,可他仍不死心,他忙道:“晚辈定会坚固道心,专心悟道,望仙子准允则个……”
天真微微摇头道:“不必多言,下一个。”她说着,目光缓缓转向唐悦松。
唐悦松垂着眼帘稍稍不甘地上前,“看着我。”待行至天真身前,她道了声。
唐悦松随即稍稍抬起头,直视天真。与之对视之际,他仿佛临渊而立,凝望着一潭深水,他心一颤,不由隐隐伤怀。
少时,天真示意完毕,但见天真道:“欲念深重,识神较为污浊,不适合做我徒弟。”
唐悦松怔了怔,未作多言便径直走开。能否成为天真仙女的弟子,或者说能否成仙成道,他倒是真不在意。
接下来天真示意蔺爱艾上前,蔺爱艾见琴妃羽一副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的模样,遂握她肩轻声道:“不会有事的。”说罢随即缓缓上前。
一番对视,天真道:“你的情形与适才两位公子相仿,皆为识神蒙尘过多,以致道心不坚。但本道看得出,你兰心蕙质,冰雪聪明,悟性极高,天分当属一流,你的资质,应在这两位公子之上。但本道收徒素来最重纯、真二字,是以尽管你资质过人,可入我门下,并不合适。”
蔺爱艾稍稍点了点头,道:“承蒙前辈教诲,晚辈感激不尽。”
三人皆已试罢,眼下轮到了琴妃羽。
然而琴妃羽却是踟蹰不前,乃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犹豫片刻,方缓缓上前,待行至天真身前,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辈琴妃羽见过天真前辈。”
天真道:“不必多礼。”
说罢,天真便照例行事,见琴妃羽垂着眼帘,天真遂道:“直视本道双眼。”
琴妃羽不大情愿地稍稍抬起头,与天真对视。于琴妃羽而言,短暂的对视显得极为漫长,唐悦松于一侧细细打量着她,见她窘迫,唐悦松心想:“她怕什么呢?莫不是害怕自己被天真仙女选中?如此一来……”
想及此处,他暗自一怔,心想此等情形委实不是他二人愿意看见的,琴妃羽若被天真仙女选中,自然要跟随天真仙女修行,若是如此,只怕又将与她分离了。这般感触他委实不愿再尝,他清晰地记得,那****不辞而别,自己在登云山上的彷徨无依。
末了,天真收起目光,问道:“你叫琴妃羽?”
琴妃羽点了点头,天真露出淡淡的笑意,道:“琴妃羽,你的情形正好合于本道,我待收你为徒,你答应么?”
此言一出,其余数人皆惊,唐悦松心中狠狠一叹,坏事只要你想得到,它便几乎一定会发生!
琴妃羽正支吾之际,唐悦松愤而上前,对天真正色道:“她不会答应你的,我们告辞了,恕不奉陪!”
天真冷冷说道:“是她不答应,还是你不答应?”
唐悦松道:“我们都不答应!”
天真轻轻一哼,转而看向琴妃羽,道:“是这般么?”
琴妃羽忽而颔首,却又忽而摇首,唐悦松看得清楚,她分明是一脸恐惧地望着天真仙女。
唐悦松握紧手中云渊,上前一步,拦在天真与琴妃羽之间,他加重语气说道:“我姑且信你便是天真仙女,可妃羽不愿做你徒弟,还望仙子不要强求。”
“还从未有人以这等口气与我说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冷冷斥道。
唐悦松旋即针锋相对道:“我听过一些神仙的名字,也见过神仙,但你的名号,我当真是今日方得以听闻,甚是抱歉!”
池无伤小声提醒他道:“唐悦松,你怎可激怒天真仙女!”
天真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她不理唐悦松,而是继续对琴妃羽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可是愿意做我弟子?”
“我、我……”
见她支吾,唐悦松忍不住大声道:“说不,便说你不愿意!”
“我在问她,又没问你。”
唐悦松扬起云渊道:“你分明便是在恐吓她,哪有你这等神仙,若再相逼,休怪我无礼!”
“唐公子……”蔺爱艾正欲相劝,忽觉迎面来风,但见那天真仙女身上白芒大盛,只见天真道:“凡夫俗子,竟敢屡次出言不逊。”
她话音方落,发自她周身的白芒霎时暴涨,顷刻吞没了天地,数人举目不见一物。
“唐悦松,你们在哪里?!”池无伤大呼一声,极亮的白光倏尔淡去,他只觉复可见物,举目望见的,乃是同样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三清道友,他左右四顾,竟未见唐悦松身影。眼下他所处之地,正是大船龙首上的平台,适才紫光降临之际,他与唐悦松还有一干道友正处此间,看来方才果真是幻境。既是幻境,可那唐悦松在哪?他应该与自己在一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