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他半躺在床,静思。
他本打算送她回到医馆便掉头直追浊山倾卿而去,却不料陡然生变,辰惜鹤打算明日离开,他只得迁就于她。一想及浊山倾卿,他心一动,只愿好友能早些赶上挂心之人。他向来觉着浊山倾卿与众不同,虽怀着一股对符术的古怪执着,为人却甚是随和,但骨子里终究还是离经叛道的。这让他对之甚是欣赏,他很喜欢这样的人。
想到明日,想到更远,他不禁微微闭眼。自己本是唐家人,眼下天下第一坊名声极大,如若投奔,再入唐家亦不是不可能,可凭着什么能说服唐家那些人呢?
“凭着我对心渊的了解!”他自己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正当他盘算着日后在唐家当扮演何等角色之际,却闻有人轻声叩响房门。他心一紧,忙整了整衣襟,将门打开——他一怔,竟不知所措地站定在了门口。
“怎的,要将我堵在门外么?”辰惜鹤含笑侧首道。
“不、不!”唐悦松摇着头慌忙退开,给她让出道来。
她略带着些高傲的神情进入房内,稍稍环视周遭,最后将目光缓缓停在他身上。便似天子到诸侯的疆土视察一般。
但见她怀抱一柄银色长剑,唐悦松当然知道,那正是冷渊。
她将剑放在案上,自己则在榻上坐下,道:“明日便走了,还是你拿着它合适一些,我们要去哪里?”
唐悦松微微一怔,这也正是他想问她的问题,虽然自己早有逃离竹海以后的打算,但还是想寻着机会试探于她。不想此番却是她开口来问自己,是以不由暗暗吃惊,甚至,吃惊之余,还有几分惊喜。再想到她是天字号的路痴,不由信心又足了几分。
他当即在她身侧坐下,旋即便道:“实不相瞒,我本云都唐家人氏,唐家,便是天下第一坊那个唐家,知道么?天下第一坊,乃是当今之世最大的制器帮派。”
“天上飞的机关鸟,很多便是他们制造的,其实,最早制出此物的,也正是他、也正是我们唐家!”
他最后说道:“而我,便是天下第一坊唐家的、那个……那个族人!”
辰惜鹤听罢,微微笑道:“那你打算回家?”
他点了点头,问道:“愿意随我一道前往么?”
她并未立时回答,而是看他一眼,露出一副矜持之态,只见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他顿了顿,又道:“罢了,你不愿意,我决不强求,你愿意前往何处,我便跟随护送你至何处!”
她幽幽一叹,轻轻靠在他身侧,望着荧荧灯火,怔然出神道:“你随我一道这么久,可知我身世?”
他心一动,道:“不知!”
继而又小心地问道:“可我很想知道,不妨告诉我吧。”
她看了看他,道:“我们辰氏,乃是一个很罕见的姓氏,我们的祖上据说乃是一位仙人座下的药童,仙人有一药箱,内中锁着长生之药,仙人有严令,便是不得将之随意赠人,而那个傻傻的药童却置若罔闻,硬是趁仙人外出,偷偷打开药箱,将长生药偷出赠与世人,结果触犯天条,仙人震怒,乃夺去了他的仙籍,将他逐出仙界,贬为凡人。”
唐悦松听得入神,见她顿住,乃问道:“这些,是真的么?”
他自身的经历早已告诉自己,这些仙神传说绝非虚妄,而是真有其事。
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即便将那药童逐下凡尘,仙人仍不罢休,乃对他施下法咒,仙人告诉他,你既喜好救人,那便让你救个不停——药童在凡间仍是从医,上天新降瘟神十路于凡间散播瘟疫,以忙碌我等;此外,自药童始,但凡家族后人,无不男患梦游、女患路痴,那药童便是在被贬凡间之后,一次夜游坠井而死。这些,无不是上天对我等的惩罚,辰氏族人概莫能外,皆是神罚之人。”
唐悦松听罢不禁大怒,拍案道:“这是哪门子神仙,好生可恶!看我不捶烂他!”说罢竟摩拳擦掌起来。
辰惜鹤不由掩口莞尔。唐悦松又道:“那仙人是何方神圣,这般无情?再者,他的诅咒何日解除,莫不是世世代代皆得如是!?”
她微微摇头,“祖上相传仙人乃是天界上仙,我等族人皆不知其详,当初仙人也未许下期限,只怕会是永劫。”说罢,她竟幽幽一叹,将香腮枕在他肩上。
唐悦松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莫要担心,有我在,定叫那歹毒仙人毒计落空!”
她摇了摇头,道:“那兴许只是个传说,不用太过当真的。”
唐悦松道:“可你路……”
他本待说,“可你路痴是真”,却终究打住,连那“路”字亦只说出一半。
“你在心里骂我是路痴!”她抓住他胸前衣襟说道。
他摇摇头,道:“我若嫌你路痴,那叫我、也成路痴!”
“好你……”她一脸娇嗔,扬手轻挥粉拳便来捶打于他。
一番嬉闹,末了,辰惜鹤拾起案上冷渊,将它抱在怀中,自己则倚在唐悦松肩旁,道:“我父母早亡,在我十来岁时他们便去了,是以我早已是背井离乡无家可归之人,你去何处,我当然只有随着你了……”她声音欲说愈小,几不可闻。
唐悦松心中暗喜,随即将她怀中冷渊压于枕底,更一把搂住她纤腰,贴在她耳边道:“鹤儿,我便连人带剑,一并收下了!”
言罢,便将她再次揽入怀中,他抵近她犹如隐泉般的樱唇,一尝芳泽……
此番,他似乎愈加放肆,却已在为她宽衣解带,她试图将其推开,却终究还是与之粘在一块儿,一齐倒在榻上。
唐悦松在她的冰肌玉骨之上肆意的亲抚,她则似水蛇一般将他缓缓缠绕,他只觉她的腿甚是修长,不经意间,他只觉自己已为其紧紧缠住。蓦地,他避开纠结,乃策马长驱直入,眨眼之际,便已沦陷了她域内最深远隐秘之地,她一声娇吟,颤声道:“你、好粗鲁!”
而他眼中,满是故作出来的无辜,还有肆意流露的欲望之火。
少时,正当云雨之际,她将樱唇抵在他唇上,缓缓吐出,他只觉一阵温润暖流渐次入内,缓缓潜入腹中,这般温暖感觉甚是惬意,不禁略感惊异,正待来问,她的眼神却告诉他不要乱动,持续了须臾,她才缓缓松开樱唇,唐悦松只觉丹田阴阳和合,温暖通透,这般舒适感觉甚是奇异,妙不可言。
他不禁望向上方的辰惜鹤,眼下她面颊绯红,娇媚无边,甚是动人。她微微笑问道:“是内丹,在我体内炼成的仙药,你莫不会嫌脏吧?”
唐悦松轻抚她绯红香腮,笑道:“怎的会呢,我想要还来不及呢,再给我分些吧!”
她轻捏他鼻尖,道:“贪心!能分你的都吐出来了,剩下已所剩无几了,再待生成,怕是要等上数年了!”
唐悦松戏谑道:“咳咳、既如此,那便数年之后再为你夫君灌药吧!”
她闻他道了声“夫君”,不禁深深看他一眼,贴近道:“你真把我当你妻子么?”
他看着她幽深明净的眼眸,不禁心动,乃颔首道:“当然,你便是我妻子,难道你不愿么?”
她又露出矜持之色,问他道:“你既想做我夫君,那便得知晓一事。”
唐悦松道:“何事?”
她眼波流动,道:“我的生辰。”
唐悦松不由一怔,和她同住这么久,竟不知她生辰,当下不由暗自叫苦,后悔自己太过粗心,数年来竟丝毫也未在意此事!
他硬着头皮摇了摇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望着她,等待她的发落。
辰惜鹤柔柔说道:“便知你不知!好了,跟我听好,我的生辰是……”
见她故作神秘,唐悦松不禁一笑,辰惜鹤稍稍伏下身子,她的柔滑玉肌随即便又紧压他住他胸膛,惹得他周身异痒难耐,快感难言。她樱唇贴近他耳畔,道:“三月初九日。”
她看着他眼睛,便似先生教导弟子一般:“可是记牢?重复一遍!”
唐悦松只得道:“是三月初九日!”
辰惜鹤微微笑道:“这才是了,夫君,你可定要记牢这个日子,千万不可忘记呀!”
唐悦松用力点点头,以表虔诚。须臾却道:“如若忘了呢?”
辰惜鹤深深看他一眼,居高临下俯视他道:“如若忽视,便会……”
他跟腔道:“便会?”
她道:“便会招致天谴。”
言罢,案上荧荧烛焰蓦地一闪,唐悦松只道她在故作神秘,虽隐隐觉得她方才说的那个日子有些特别,当下却也未深究细想,少时,搂着她纤若束素的腰便沉沉睡去。
狂躁,终于沉寂。明日,何所归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