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啪啪击打着房屋的墙体，泛起的泡沫发出腥臭味儿。一声声响动就像恶魔的魔爪，揪得人心直疼，除了疼还有恐慌。
雨还在下，好在小了些。电闪雷鸣声也淡了下去，不过，仍旧暴雨如注。即便这样，站在房顶的人已经心满意足。雨势小了，她们危险就小了些。
不知站了多久，水位线已经逼到房檐，一些枯枝杂草已经漫上来。安若素的心再次提起来。“几点了？”感觉天快亮了，可怎么就没人来救她们？
安澜掏出手机，湿漉漉的，早已经被水浸泡没了反应。黑暗的魔爪逐渐消退，天上泛起青色，虽然淡淡的，还是让人升起希望。
哗的一声，一股更大的水流涌进来。不知哪里想起撕心裂肺的哭喊：“盘水河绝堤了！”
隐隐约约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呼喊声，呼唤声。还有若隐若现的火光。举目四望，水势再次肆虐地疯长，校园里早就汪洋一片，如果不是知道房子的坐向，安澜都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洪水眼看着漫上房檐，眨眼间房顶就不见了。
“安姐……”安若素再次哭出声来，听到妈妈哭，缓缓也跟着哭起来。
“没事，没事。”安澜还在安抚，“我们站在房顶的中间，不乱动就没事。”她让安若素扶着房顶的烟囱，这个是房上最高的地标。要是洪水漫过烟囱，她们真就连参照物都没了。一步走错，就会跌下房顶，溺水毙命。
此时除了洪水漫过膝盖带来的彻骨冰冷，还有一阵阵面临死亡的胆战心惊。
烟囱一点点没入水中，膝盖也抹在水里，然后是大腿。很快，孩子的小脚也被水淹没，她不舒服地哭起来，“妈妈，冷，好冷。缓缓腿疼。”
“把孩子放下来吧。”安澜说。要是水势再涨，孩子就会跟他们一样被淹在水里。放下来，等一会儿水势大了，她们两个大人还可以将孩子举过头顶。
看着缓缓，安澜眼前晃动的全是自己那双儿女的影子的，如今，自己的命倒没那么重要了，反倒是孩子的安危成了第一位。
水位线继续上涨，已经没过烟囱的三分之二。二人把孩子解下来坐在烟囱上。
“安姐，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安若素抿唇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安澜望着她。天色灰蒙蒙的，黑暗逐渐退去，黎明就要来临。安若素的脸上是决绝和果断。
“要是我有什么不测，请你到A市龙腾集团找一个叫龙擎的人，把孩子给他。就说，‘请你看在和安若素二十多年的情分的面上，善待缓缓。’！”
说着，两行泪流了下来，无声无息的，却比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安澜点点头，然后训她，“胡说八道！”
“姐，真的，求你了！”两行泪顺着鼻翼滑落下来。
安澜郑重点头。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让他们三人活着走出去。
天越来越亮，能看清十几米以外被洪水淹没露出的树顶，那是学校建好后新栽种的。水势似乎停住了，没再上涨，离烟囱顶只有一拳的距离。
缓缓坐在烟囱上，虽然湿漉漉的，起码还有个栖身的地方。“妈，冷！”双腿浸在水里，孩子很不舒服。即便是夏季也在雨中淋了半夜，风寒露重，大人都瑟瑟发抖何况是几岁大的孩子。“来，阿姨扶着你站起来！”安澜伸手扶着缓缓站起来，双脚踩着烟囱边缘。
“噗通！”一声巨响。不远处，学校的露天厕所禁不住洪水浸泡轰然倒塌。一阵呛人的白烟过后，一切恢复宁静。
“妈妈，我怕！”沉默一夜的孩子看见不远处的坍塌顿时哭出声来。
大人有些精疲力竭了，站在水里不敢轻易挪动脚步，孩子一哭，连安澜的心都跟着再次揪起来。
举目四望，白茫茫一片，能看见的只有树梢还有水面上各种各样的漂浮物。他们这里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孤岛。
不知什么地方，哭声喊声连成一片。有大喇叭在喊叫，似乎在指挥着村民逃生。她们这里成了被遗忘的角落。除了三人的呼吸声，还有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飘过来的鸡鸭惊恐的叫声，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轰隆！”一声。安澜和安若素齐齐望向声音发出方向。她们所在房子的一侧山墙坍塌下去，又是一股烟尘飞扬。
“妈妈……”缓缓被这一幕幕坍塌吓住，再次哭出声来，“妈妈，缓缓好怕……”孩子苍白着小脸儿紧紧抱住安若素的腰不撒开。
“不怕不怕……”
嘴里安慰这孩子，两个大人却心知肚明，死亡真的张开魔爪，离他们越拉越近了。
有轰轰的低鸣声传来。似是沉闷的滚雷，又似引擎发动的声音。
安澜抬头寻找声音发出的方向。
“飞机，飞机来了！”安若素也看见了，她朝着直升机的方向使劲儿挥舞着手，可惜，飞机的轰鸣声太过强大，她的喊叫声被淹没。
安澜急中生智，将一直没用的红色雨伞打开，朝着空着舞动。
苍茫的水面，红色的雨伞就像一朵盛开的生命之花。
“过来了，过来了……”被发现后，安澜扔掉雨伞，想将孩子重新绑到安若素后背上，“一会儿，你和孩子先上去。”
“安姐……”
“什么都别说，听我的！”
哄哄的轰鸣声越来愈近，眼看着树梢被直升机螺旋桨搅起的气流吹得左摇右晃，就连房顶也跟着颤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