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萧家已经有段日子了,萧冉觉得,气节这个东西果真害人。
放眼当下生活,简直是愧对门楣上头那“文明户”三个字。萧冉起初在林汀汀家住了三天,除了睡觉不用花钱之外,还能收听高清的成人动作电影同期声。林汀汀和张尧对此表示毫无所谓,可萧冉却觉得,再这样下去或许自己会折寿。
恰巧在这时,听说楼上两户单身共结了连理,于是双双飞离出这栋大楼,寻找更广阔的天地去了。当林汀汀还在纠结记忆里那两个单身住户似乎都是男人的时候,萧冉二话不说,抓起银行卡就去找了物业,租了房。于是那天之后,萧冉与林汀汀就成为了楼上楼下的友好睦邻。
不过有件事情不得不提,那就是这栋大楼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咋地!
再后来,林汀汀为了解决自己除了约会以外的三餐,毅然决然地瞒着萧冉去配了把钥匙占位己用,为的是饿了能有个仓库取食。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萧冉就长期处于同林汀汀抗争的状态。
后来说起这事的时候,萧彦琛总会笑着问萧冉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把锁给换了。萧冉的回答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林汀汀恰好属于后者。
可当下,即使全世界都这么闹腾,萧彦琛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萧冉想来,他必定是还在生气。
话说回来,其实搬出萧家这事并不简单,按照萧彦琛那不冷不热的脾气,无论萧冉再怎么任性,也决是不会同意她独自搬走的。除非,萧冉做了件极其二且不容原谅的事情。
好吧,于是我们把时间调回到半个月以前,也就是初雪的那个晚上……
那一夜,萧冉正因为她和萧彦琛之间的“亲属关系”在床上无比烦闷地滚着床单,这种带有一丁点抽风性质的行为很快就消耗了她大部分体力,于是萧冉想起冰箱里还有吃剩下的半盒鲑鱼寿司。
正当萧冉裹着睡衣,把那半盒寿司吃干抹净后不久,味蕾却猛烈一颤,她似乎看见那罐被藏在阁楼壁橱里的糖醋蒜正在召唤她。因为萧彦琛对糖醋蒜的味道极其反感,所以萧冉通常都是躲在阁楼上吃这“人间美味”。
其实很多时候,萧冉的行为就如同林汀汀的人生一样,让人费解。
萧冉对于糖醋蒜的执念间接引发了接下来的剧情,当她踮脚摸黑在壁橱里头一阵摸索的时候,阁楼顶上的灯蓦地亮了。
“你怎么在这?”是萧彦琛的声音。
几乎是条件反射,萧冉伸出去的手一抖,不小心就打翻了右边的一只木盒子。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捡,却是手上一滞,觉得那只掉漆的木盒似是哪里见过一般,甚为眼熟。
听耳边传来萧彦琛急促的脚步以及冰冷的声音,“别动它!”
颀长的身影覆上来,萧冉抬头对着灯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却见修长的指尖牢牢握紧木盒,许是太用力,竟凭添了几分颤抖。萧彦琛捡起木盒,缓缓站直腰背,而当盒子打开的一刹那,萧彦琛脸上的神情竟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失落与悲伤。
木盒子随着萧彦琛的手一同颤抖着,细听,偏有几分零碎玻璃间相撞的声音。萧冉心中一滞,想来是自己闯祸打破了老萧收藏的什么宝贝,便是抿了抿唇想要道歉。
话未出口,萧彦琛沉着嗓子道,“你知不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
语气中是少有的愠怒,他却在极力克制。
萧冉抬眼,借着灯光,她似乎看见那盒子上边写着个“温”字。
“不就是温卉给的吗?”萧冉想了想,咽了口唾沫,又有些不服气道,“坏了就坏了呗,回头我也给你买一个,保准不比这个差!”
片刻沉默……
“滚!”萧彦琛伸手指向门口,赤红着眼睛低吼,“别让我再看见你……!”
于是就这样,萧冉堵气连夜收拾了东西,奔出萧家大门的时候不小心被地上新结的薄冰滑到,圆润地滚出了萧家……
如今,虽已时隔多日,却不管她有多惦记萧彦琛,有多想回去跟他道歉,只要一想起这段悲催的经历,所谓的“气节”就会第一时间在萧冉胸膛里翻滚涌动。
于是,一晃眼,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口正有人在敲门,萧冉琢磨着这会饭点儿已过,估计不会是林汀汀大驾。
来人敲门敲得着实斯文,萧冉第一次觉着那门板也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响。
“哪位找……”萧冉话说到一半停住,见着眼前之人,嘴巴立即张成了圆圈形状。
“萧冉?”祁明哲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只带盖的阔口瓷碗。
萧冉站着一动不动,皱着眉,问他,“你怎么在这?”说着,视线掠过祁明哲肩膀,她看见对面公寓的门正敞开着,门口还堆了不少没来得及扔掉的纸箱子,想了想,大惊,“难道你就是刚搬来的那家住户?”
祁明哲点头笑了笑,左边眉毛习惯性地上扬,“就住你家对门,有空过来坐。”
话刚说完,萧冉家客厅顶上的灯泡“啪”地一声爆了……
第二天是圣诞节,萧冉本打算睡个昏天黑地,却没想到林汀汀一大早就铃儿响叮当地找上门来了。
“小冉,小冉,快瞧瞧我这妆化得怎样?”林汀汀使劲摇着萧冉肩膀,正试图把她的魂给晃荡出来。
萧冉猛地一哆嗦,从床上爬下来,“你这不是化妆,是乔装!”
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拾掇好,林汀汀跟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唠叨,“尧尧说今天要带我去见培姨,哎,我这可是头一回见未来婆婆,你说我穿这样合适吗?”
萧冉斜眼瞄了一眼,吐掉漱口水,清了清嗓子,“我是不知道培姨有没有心脏病,不过你这样倒正好可以去验证一下她心脏功能是否还健康。”
林汀汀愣了一会,零下的温度,她外套里头可就穿了件紫色羊绒线衫,衣服窈窕地都快把她那外翻的游泳圈勒出脂肪来了。
萧冉一面在大脑里头勾勒培姨见到林汀汀时候惊世骇俗的场景,一面穿上大衣。
林汀汀讶然,“哎,你这是去哪儿啊?”
萧冉头也没回,“买灯泡……!”
这可都是事儿啊!门砰地一声就给关上了,萧冉想了想,冲着门里头大喊,“回头别锁门,我没带钥匙。”
……
上午九点,小区口的那家五金店还没开门做生意。萧冉兜着昨晚上爆了的灯泡在小店门口来回转悠了不下十圈。
她哈了口气,又搓了搓冻红了的手,出门太急忘带手套了。好在今儿个天气不错,太阳也甚是给力,还到处都张灯结彩的,萧冉不住感叹,人耶稣生日,咱信佛的国人倒也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一块去贺寿,果真是地球村,一派和谐之景啊!
脑子里正瞎琢磨着,忽然,身后头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萧冉回头一看,瞧见了团冬瓜大小,奶油颜色的毛球正奋力从矮树从里头拱出来,许是因为身子太胖,后腿被枯枝给勾住,这会正在那嗷嗷直叫唤。
萧冉打了个哈欠,走上前给用力一拽,毛球哼唧哼唧地做了三个前滚翻,最后被萧冉给按在地上。那毛球瞧着是只长得不怎么样狮子的狗,这会身上卷了若干片枯叶,挺颓废贵公子的模样。
正琢磨着狗仔品种,身后小店卷帘门呼啦啦地给卷了起来,萧冉起身就要走,毛球却是不让,绕着萧冉的脚不停打转。
萧冉蹲下身子,把灯泡从兜里掏出来在毛球面前晃动,“你看,我家灯泡坏了,急着买新的呢。回头有空再找你玩!”
萧冉能把这话说地真诚无比,关键要感谢平时林汀汀对她的历练。只是没想这一套在狗类身上同样受用,只见那团毛球抖着圆滚滚的身子,鼻头在灯泡上使劲拱了拱,随即晃动着身子直线后退。
没错,因为体态过分丰腴,它不是转身往后走的,而是直线后退。
……
五金店里
老板,“你这灯泡没坏啊。”
萧冉,“……”
话说这老板当真奇怪,不管萧冉怎么解释,硬说灯泡没坏不用换。萧冉觉得他要么是个偏执狂,要么就是个低碳环抱的死忠拥护者。
老板举着灯泡依旧口沫横飞,“我干这行三十多年了,绝对比那什么安迪森还了解灯泡!”
萧冉抽了抽嘴角,“老板,是爱迪生……”
“管他姓安还是爱,反正我说你这灯泡没坏就是没坏!不信,我试给你看!”
说罢,老板一个华丽的转身,熟稔地将电灯泡拧上。萧冉揉了揉额角,觉得今天一个上午算是毁了。
却没想那坏了的灯泡果真如老板所言,奇迹般亮了。
老板拍着胸脯笑道,“怎么样,相信了吧!”
萧冉目瞪口呆,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不可能啊……!”
正说着,感觉脚边像是有什么东西蹭了上来,萧冉低头一看,原是方才那团毛球跟了过来。
一旁老板将灯泡取下递给萧冉,闲话道,“这小东西在我店门口溜达好几天了,看着是被人遗弃的。”
说到遗弃两字,毛球明显失落地“唔”了一声。
萧冉想了想,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柔柔地笑道,“小毛团,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毛团像是听得懂似的,奋力点了点胖乎乎的脑袋。
萧冉想起这一路上除了自己之外也就这小东西碰过灯泡,心中忽地一亮,蹲下将毛团搁在自己膝盖上,玩笑道,“这灯泡是你修好的?”
毛团晃着脑袋,吐着舌头,哼唧哼唧地喘气。
会修灯泡?
“恩……那以后就叫你爱迪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