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听南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姿态将那辞职信递到白斌的面前,白斌看也没有看那封信,只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昨晚的怒气全然无影无踪。
莫听南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地失败了,昨晚想了一个晚上的大义凛然慷慨激昂的“诀别辞”现在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白斌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软肋,让她动弹不得。
“莫听南,关于昨晚的事我权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的脾气也发了,你的兼职也可以继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的事情。”语气依然是那么地盛气凌人,但是连白斌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前天晚上她说的那句“我在你身边”;他知道,自己是在对她妥协。
莫听南在办公桌前站了许久,一言不发,她真的看不懂也猜不透,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罢了罢了,既然有台阶就直接下了吧,起码她现在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没有到可以不顾一切的地步,她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姐姐。
“谢谢。”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带起一阵风,把挂在门上的挂历翻动了一下。
白斌拿起手中的那封辞职信,一点一点地慢慢地撕碎然后尽数扔进了垃圾桶里。他突然发现自己需要证明一件事,刚才的那种妥协与之前的卑微都是不是真实的,也许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也许……
晚饭过后,莫听南继续到酒吧上班。走出小区的时候姐姐打来了一个电话,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姐姐让她带一把伞。莫听南只是笑了笑说,天气预报就是一个微小说。
晚上的酒吧生意依然是那么红火,莫听南忙得焦头烂额。
“唉,服务员,点单。”当莫听南抱着一本酒水单正打算给一位顾客送去的时候却被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叫住。
顾客是上帝,没办法,莫听南只有乖乖地应着然后穿过人群走过去,莫听南只是觉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上帝,西方里的故事都骗人的,上帝好像不是给人带来福音的,可悲的人类要围着上帝转,晕头转向。
莫听南走到她面前,她终于懂得什么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的主人和声音一样娇媚,借着灯红酒绿,莫听南看到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庞,她觉得如果不化妆她一定更美。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莫听南低着头,迅速地写着时间和桌号,美女当前,她也无暇欣赏。
“唔——我要一杯‘红粉佳人’,”她突然发出一声娇滴滴的尖叫,这着实把莫听南吓了一条,“啊——亲爱的,你来了,你要什么?”这声音更加地妩媚,莫听南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苏打水就好,一会儿我要开车。”
一直埋头写单子的莫听南突然怔住了。她胆战心惊地回过头,那个女人口中所谓的“亲爱的”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仿佛陌生人一般,眼中充满他那独有的不可一世的骄傲。
莫听南看着他走到那女人的身边坐下,一把揽过那女人纤细的腰,将她拥入怀中,她娇滴滴地依偎在他怀里,一脸的害羞与幸福。
“小姐,我们已经点完了,你还站这儿干嘛?”他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莫听南,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却是似笑非笑。
莫听南收起酒水单,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们坐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一整个晚上,他们都在那儿上演你侬我侬的言情大戏,莫听南觉得剧组没找他们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莫听南换好衣服准备回家。离开的时候她瞥了一眼那一对“璧人”,依然是如胶似漆,莫听南突然觉得那个位置上的白斌幼稚得像个孩子,当她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立马将它打压下去,胡思乱想些什么!
走到酒吧门口的她发现原来小说也是来源于现实的,天气预报果然还是准了的,不然它也不能一直到现在还能够在黄金时间为大家预报天气,经久不衰。
看着这瓢泼的大雨,莫听南觉得一阵寒颤,她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外套,手机里传来姐姐的短信。“我们公司有多余的伞,姐姐你先睡吧,晚安。”
这样的大雨,要是自己说没伞姐姐一定会想办法给自己送伞的。
“唔,下雨了,亲爱的,我没带伞怎么办呀?”当莫听南正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向雨里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这样千娇百媚的声音莫听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任凭哪个男人听到了都会全身酥软的,一头栽进温柔乡里,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抵便是如此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他们走到莫听南的身边,他依然将她拥在怀里。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辆熟悉的奔驰就停在了酒吧门口,他从车上撑着一把伞下来,走到酒吧门口,冷冷地看了一眼莫听南,然后将那个女人拥在怀里,带着她驱车离开。
车子扬长而去,溅起地上的积水,溅到了莫听南的牛仔裤上。
莫听南笑了笑,冲进了大雨里。
已经是十一月了,大雨打在脸上,几乎像冰雹。这样的天气出租车都是爆满,附近也没有公交车站牌。
莫听南在雨里奔跑着,突然她放慢了脚步。想起小时候经常想的一个问题,是在雨里跑步被雨淋得少还是慢慢地走被林的少呢?跑的时候带着风,雨更大,走的时候就没有风,但是时间长,这该怎么去衡量。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把外套的帽子戴起来,突然想起了高二那年的雨天,在高三教学楼前,她看到那个阳光帅气的少年带起卫衣的帽子冲向绵绵细雨中,那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想,易文真的幸运,一直不带伞的他一直没有遇上想这样的倾盆大雨,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地一帆风顺,无懈可击。
脚步缓缓地停了下来,不远处的车灯晃了莫听南的眼睛,刚刚那辆潇洒万分扬长而去的车子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他似乎永远只会用车拦住自己。
车门被打开,再猛地被关上,莫听南只觉得一震,猛地打了一个寒噤。
“上车!”他走到她面前,打着刚才的那把伞,但是雨太大,莫听南看到他一半的衣服已经淋湿了。
莫听南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上了车。
车子里暖气十足,他扔给她一条白色的毛巾。莫听南接过毛巾拼命地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但是身上的衣服还在拼命地滴水,真的是拼了命也没有办法阻止它们不滴水。没一会儿的功夫,莫听南就看到自己的脚下积了一滩的水,那价值不菲的地毯就被自己这样糟蹋了,莫听南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坐在驾驶座上的白斌一言不发,看也不看莫听南一眼。一路上,莫听南不停地打喷嚏,而白斌还是自顾自地开着车,仿佛莫听南根本不存在。
当他们到达那幢小别墅的时候雨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瓢泼而下,毫无要减弱的趋势。莫听南打开车门,当左脚踩到地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全身乏力,她使尽全身的力气让右脚踩到地上的时候,她觉得没有任何的力气支撑着她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两腿一软,硬生生地跌坐到了地上的水潭里。
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让自己永远坐在这里吧,永远不要起来了,永远。前路太险恶,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再走下去。
只是这个永远有多远?
当白斌将她抱起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去挣扎了,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那些类似于“玄冥神掌”之类的。
白斌翻遍了别墅里所有的地方,终于在书房的最上层找到了一个医药箱,他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到那么不易为人察觉的地方,也许当初他根本不会想到会有需要它的时候。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忙活各种事情:量体温、烧开水、找冰袋等等等等,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问度娘,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谁生病了自己要照顾谁。其实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那么幼稚地在她面前大秀恩爱;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半路将一个女人放下然后调转车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那么那么地在意她,下这么大的雨,她有没有带伞,路上的车子都是爆满,她有没有搭到车……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那么地卑微。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都会一件件地发生,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不可阻挡。
在忙完了所有一切之后,他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他替她换下了第五袋冰袋,替她盖好了被子,看着依然昏迷不醒,满脸潮红的莫听南,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他准备起身给她倒开水时,突然,他觉得手一紧,那只握着她的手的手现在被她紧紧地拽着。
刹那间,他觉得喜出望外,终于有一次轮到她抓住自己的手了。
“易文……易文……”突然,莫听南朱唇轻启,低声呢喃道。
白斌顿时觉得一阵哆嗦,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向镇定自若的白斌面对这样的莫听南束手无策。那种以为自己被需要而事实上却是不是自己的的感觉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都说大起大落才是人生,白斌觉得跟莫听南在一起算是真正的人生了。以前自己是九大行星的中心,那么多的行星围着自己转,而莫听南就好像是那个月球,只围着地球转,根本不在乎中心的太阳怎么样。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意识是最薄弱的,所有的潜意识里的东西都会汹涌而出。白斌真的不相信这个心理学上所谓的道理,他宁愿相信这只是她一时的脑袋发昏,因为她在发高烧,意识模糊不清,仅此而已。
他给她换下最后一袋冰袋,走到书房,站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
外面依然下着滂沱大雨,这一场雨下在这里,冲醒了白斌的模糊不清,也冲掉了他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但是却将她的意识冲得模糊不清。
仿佛他也看到了那个阳光帅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