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斌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对莫听南倾囊倒出的时候,莫听南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谢谢你。”
谢谢你,把真相告诉了我。
随即莫听南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小城的街上散步时,易文问她的那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还是卑鄙不堪,你会不会离开我?”,其实自己早就已经离开了,而其实那时候他也早就知道,所有的人好像都已经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莫听南很想见见那个叫林潇潇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够让易文为之倾心并且不顾一切地帮她夺回她原本拥有的一切,哪怕是要去欺骗。
当她接过白斌递给她的那杯热牛奶时,她突然想起,原来那天在餐厅里看到的那个很容易让人想到“家”的安然的女人,应该就是了,也应该是她了。
一个晚上,莫听南彻夜未眠,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姐姐的身影,她突然有点明白姐姐和黎曦的义无反顾了,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资格那么凛冽地质问黎曦“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林潇潇她是不是特别特别地美好?”清晨的那一抹阳光洒到了莫听南的脸上,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白斌的脸上,他也陪着自己一夜未眠。
一个晚上的沉默不言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白斌顿时觉得心里突然踩空了一下,最终她还是那么地在乎那个人,就算是他欺骗了她,她也在乎他喜欢的那个人,在乎她是不是比自己好。
他什么也不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四年前见到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的确是觉得她非常美好。但是现在看到莫听南眼里那闪闪发亮的泪水,他真的恨不得时光倒流,如果没有自己当初的不择手段也许就不会有她现在的悲伤了。
“我想姐姐了。”她觉得全身无力,一夜的疲惫顿时袭上心头。
他轻轻环住了她,往日的冷漠全然不见了踪影,“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了。”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白斌说得对,什么都不要想了。
莫听南在房间里足足呆了三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当白斌拎着热腾腾的鸡丝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凌乱了三天的房间整整齐齐,所有的床单被套都被换过了,阳台上的洗衣机还在忘我地工作。看到此情此景,他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粥,打开衣柜的门,那些自己给她买的衣服丝毫未动,只是那些她自己带来的衣服和那只箱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其实这三天以来,他每一天都胆战心惊,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事情要发生,但是总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现在终于发生了。
又是一次的不告而别。
莫听南,你是真的找死吗?
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颤颤巍巍地发出了三个字:她走了。
他走到厨房将那碗粥倒进了垃圾桶,从酒柜里拿出了几瓶酒。
“我只是去找点东西,不用担心。”一条短信钻进了他的手机。
当易文将那扇陈年的门推开之前,他的心还是沉了一下,如果她真的在,那么该怎么去面对她?
只是如果……
但是如果也会成为现实的。
五月的阳光带着一点点的热气笼罩着这个院子,她坐在院子里的那张摇椅上,院子里的大树落下参差斑驳的树影,恰好形成了一道树荫。
易文觉得几乎窒息。
“你来了?”她睁开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他,微微一笑,眼睛很快眯成了一条缝,这样的安然淡定,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他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说过,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样。”莫听南深深地吸了一口,觉得无比艰难地将这句话吐出来。
那天晚上,莫听南钻进易文的怀里,她觉得时光突然就倒流了,好像回到了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易文,我怀孕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易文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她微微一笑,略带揶揄,“你是不是在想,我自己清不清楚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轻轻吻了吻她,“莫听南,我们结婚吧。”
莫听南心下一动,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结婚。”
这样的场景好像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他轻轻地说一句,“我们结婚吧”,但是莫听南非常清楚地知道,虽然人是对的,但是心已经不对了,最起码自己已经不复当初了。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那件事情,好像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莫听南非常清楚地知道,她忘不了,毕竟那是自己七年的青春,如果找不回来就要华丽丽地埋葬。
他们开始为婚礼奔波忙碌。
莫听南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各种婚纱的照片,一一翻过之后它将那本厚厚的相册放一边的小桌子上,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易文,“你们那时候有没有想到今后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
“嗯?”他被她的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
她笑着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泡得太久,茶味太浓了,“我是说林潇潇。”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莫听南,原以为她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没有吧,那时候的我们都还是孩子。”
“易文,说说你们的故事好不好?”
“都已经是过去了。”
“过去了,但是它却存在过。”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安慰一般的,“不要紧,我没事的。”
如果过去了的就成为不提起的理由,那么我过去的七年真的可以入土为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时间太长了,很多东西已经模糊了。”
“好,那我来问,你回答就好。”
“莫听南。”他轻轻喊住了她的名字。
“易文,你都说那些都是过去了。我要走进你的现在和未来,你的过去我错过了,但是让我知道一点点,也算是我参与过了,这样我才觉得我是陪你走过完整的一生的。好不好?当然,如果是因为你还放不下,那么我就不强求了。”
“好,你问吧。”他点燃了一支烟,好一个咄咄逼人的莫听南。
“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他们?”
“对,他们。我们在说别人的故事,易文和林潇潇,不是吗?”
“对,他们。”他微微一笑,“他们从小就一块儿在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有点儿俗套啊。”莫听南调侃道,话虽如此,心里却已经波澜起伏了,有点儿俗套确实真真正正抵得过岁月的感情,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他们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应该是初二的那一年暑假,他们拿着家里给的假期补课费,翘掉了学校里暑假补课,偷偷地溜到了这个小城里玩,这一呆就是半个月。”易文觉得记忆慢慢地被打开,“回去以后被家里人打得皮开肉绽。”
“后悔吗?”
“不后悔。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们就说以后一定要在这里安定下来。”
“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这所房子吧?”
“没有。这个是后来工作了以后才买的。”
“是为了她吧?”
“是,但是那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这样的青梅竹马应该是很美好的,他们为什么会分开?”
“说出来也许你都不会相信,因为钱。林潇潇父亲的公司资金链突然断了,几乎要破产,而白斌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为什么不阻止?”
“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也没有说,一声不响地就转了学,一声不响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莫听南顿了顿,易文终究还是把“我”放了进去,他永远不可能把这个故事当做别人的故事,说到动情处他还是会声音颤抖的,他忘不了她。
“后来是怎么知道的?”
“是世界太小了吧?白筱请我参加他哥哥婚礼的时候我才知道新娘就是她。”
“有没有想过让她再回来?”
易文摇了摇头,“没有。那时候我看他们很幸福,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那时候?是在莫听南还没有出现之前吧?莫听南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幸福,是不是?”一阵风过,吹得那棵大树簌簌作响。
他抬起头看了看院子的那棵大树,灭掉了手里的烟蒂,“其实不是的,在那之前白斌就已经开始花天酒地了,但是都只是逢场作戏。”
“为什么不相信他对莫听南也只是逢场作戏?”
“感觉。”
莫听南冷笑道:“女人才有第六感,你们男人也有?”
“我见过你们在一起,他看你的眼神的确不一样,后来白筱也证实了。”
“所以你就设计好让莫听南跳进去,你怎么就那么笃定莫听南会乖乖地跟你走?”
“我不确定。但是终归是要试一下的,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林潇潇因为这件事差点儿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莫听南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瞬间崩溃,现在她已经顾不了那些是别人的故事还是谁的故事了,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你赢了,莫听南非常听话地跳进去了,并且万劫不复。”
“也许开始是我赢了,但是后来,我发现万劫不复的还有自己。”
“一开始的计划是不是等到我彻底离开白斌之后就一脚把我踢开?”
“等我想到这一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就想着让你离开他,我要带你走。”
“现在就是你想的那样了,我离开了他,到你身边了。”
“看到了这么卑鄙的我,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莫听南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为这七年的光阴举行一场华丽的葬礼。
我必须要告诉自己,你很好,很好,我不能让这七年的青春喂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