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和杜立明终于要结婚了。婚礼定在元旦,离婚期还有一个半月。她的婚讯科室也都知道,张倩表示遗憾林枫再没机会的同时,又恭喜她,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苏梅照样忙上班给人看病做手术,杜立明体谅她忙,自己把筹备婚礼的全包了,包括结婚时苏梅穿的婚纱,婚戒,还有举行婚礼的酒店,不用苏梅操一点心。
这天星期天,杜立明带苏梅出去吃饭,杜立明西装革履,显得意气风发,苏梅则病恹恹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苏梅,怎么不吃?是不是菜不合你的口味?”吃饭时,杜立明见苏梅用筷子在碗里,挑着菜一副食欲不佳的样子,关心地问。
“不是,菜挺好,就是没胃口。”苏梅干脆放下筷子说:“立明,我累了,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结了帐,杜立明开车送苏梅回家,刚走到半道,苏梅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林枫的电话,她不经意地按下接听键——林枫来电话一定是来了急诊手术。
电话通了,那边却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苏梅愣了愣,只听那边说:“对不起,一位男士在我们这喝醉了,我们从他手机上找到你的电话号码,你能来一趟吗?”
“他在哪?”苏梅皱了皱眉头问。
“白云餐厅。”
挂了电话,苏梅看了杜立明一眼说:“你在前面放我下车,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是谁来的电话?”杜立明并不正面回答,眼睛看着前面问。
“一个同事。他喝醉了,服务员打电话来让我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杜立明把车停下来,看着苏梅认真地说。
“不用。你回去吧,前面不远就到了。”苏梅打开车门,下车,冲杜立明挥挥手,然后转身往白云餐厅的方向走去。
看着苏梅高挑苗条的身影在熙熙囔囔的人群中忽隐忽现,杜立明心里有些不是味,苏梅虽然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他觉得她离他似乎愈来愈远,她变了,变得沉默忧郁,远不如从前的她和他在一起时的轻松和快活。
苏梅来到白云餐厅时,只见林枫烂醉如泥地趴在餐桌上,服务员正在收他桌上乱七八糟堆着的瓶啤酒。
苏梅吸了口气,林枫从来是不喝酒的,包括科长死,以及上次上报纸,他都没喝酒,今天却喝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老师,醒醒,该回家了。”她推了推林枫的肩头。浑身酒气的林枫却像死鱼似的,脸趴在桌子上,手垂在桌下,动也不动。
苏梅皱了眉,看他的架势,睡到天亮他都不会醒的。
招手叫才刚打电话给她的服务员,叫了两个男服务生,一人一边把林枫的胳膊搭在肩上,搀着出了餐厅的门,苏梅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服务生好不容易把林枫塞进车里,关上车门,苏梅随后上车,在他身边坐下。
“去哪?”出租车司机是个女的,从后视镜中看着苏梅问。
“去迎宾小区。”苏梅想了想说。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司机帮着苏梅把烂醉如泥的林枫卸下车,然后一溜烟跑了,苏梅看了一眼靠着墙歪坐着的林枫,摇摇头,来到他身边,把他的一只胳膊横放在自己的肩头,一手扶住他的腰,拼力站起来,林枫可真沉啦,苏梅咬了牙,扶着他摇摇晃晃地往楼上以其说是走去,不如说是拖去。
好容易到了林枫家门口,苏梅把林枫往地上一放,伸手掏遍了他的口袋,也没掏出他的家门钥匙,急得出了一身汗,有心不管他,可是,这冰天雪地的若把他扔在门外睡一晚,明天非得肺炎不可。
低头瞥见林枫家门前惦着棕绿色的鞋垫,忽然想到影视里常看到的女主或者男主为防丢钥匙,而把钥匙藏在鞋垫下面。想时伸手一掀鞋垫,一把钥匙赫然躺在垫下。
拿起钥匙开门,这时的林枫还没醒,还在呼呼大睡,苏梅后悔没有让杜立明来帮忙,这时打电话叫他来更不合适,只好使出吃奶的劲把林枫拖进门,好歹把他搬上沙发,这时林枫倒有动静了,只听他哇地一声,就便地吐了苏梅一身。
苏梅捂住鼻子,想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却偏偏是个同性恋,他间接地伤害了她,她一肚子苦水无处可诉,却还是摆脱不了他。也不知道前世欠了他什么。
也顾不得多想,跑进卫生间拿了干净毛巾和洗脸盆,帮林枫擦洗干净。在弯腰给林枫擦洗的时候,林枫忽然睁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苏梅,叫了声:“苏梅。”苏梅吓了一跳,忙站起身,再看时,林枫已然闭上眼睛,呼呼睡去了。
“林老师。”苏梅推了推他。
“苏梅。是你吗?”林枫闭着眼睛嘟囔着又睡去了。
帮林枫洗干净了,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和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林枫黏糊糊的东西,一股又酸又刺鼻的怪味刺激得她差点没呕出来。 看着无声无息地躺在沙发上的林枫,苏梅想了想,转身去卫生间清理自己。
苏梅把门反锁了,脱了衣服洗头洗澡,刚洗到一半,门外传来敲门声,苏梅吓得一激灵,潜意识地伸手从衣服架上取下浴巾,包住湿漉漉的身体问:“谁?”
“我。”是林枫嘀咕不清的声音:“你是谁?”他又问。
“我……我是苏梅。”苏梅只好说。
“你……你怎么会……会在我家?”
“你喝醉了,服务员打电话让我把你弄回家。”隔了门,苏梅哭笑不得地回答说。
“是……这样,那……你在干嘛?”
“你吐了我一身,我在……清理。”林枫终于不再说话了,苏梅匆匆冲了个澡,转脸去拿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时,不由白了脸,只见衣服全部落在地上,被水浸了透。
苏梅心里那个气呀,都是林枫闹的。没法子,只好问林枫要衣服穿。想时提高声音叫:“林老师,在么?”外面一阵寂静。
“林老师。”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苏梅晕了,才刚好好地说话,怎么又睡过去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的醉鬼。
苏梅用浴巾包了身体,拧开门锁,轻轻打开,只见噗地一声响,随之有个人影倒在地上。
苏梅吃了一吓,低头一看,却见是林枫正躺在卫生间的湿地上。
原来林枫半途醒了,跑到卫生间门口和苏梅说了几句话,然后又靠着门睡过去了,里边的苏梅一开门,他的身子往后一倒,便倒卫生间的湿地上。
苏梅看着他的狼狈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也顾不上去换衣服,蹲下身子,从后面托起他的身子,半拖半抱,好容易把他搬上沙发时,林枫忽然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这时,她的脸离他的脸很近,近得彼此热烈的鼻息都吹在彼此的脸上。
“苏梅,真的是你么?”他瞪着醉眼,一把拉住苏梅的手,喃喃地问。
苏梅的脸突然红了,她猛然甩开林枫的手,想站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林枫突然猛地抱住她,热吻遍布她的脸。
一股男性特有的气息直逼苏梅的鼻息,她晕了,心怦怦乱跳着,觉得身子像在云端里飘似的,懵懵懂懂中,她忘记了一切,她忘了她已经和杜立明有了婚约,忘记了林枫是个同性恋者。她只知道,如果永远这么下去,她宁可不再醒来。
当一切都沉寂下来,她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着身子,和同样也****着的林枫正一起躺在沙发上。此刻他的眼睛闭着,一副醉态朦胧的样子。
苏梅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对她,白了脸,一时又气又恼又羞,各种情绪涌上来,
苏梅从沙发上跳下来,苍偟中,她只用浴巾包了身体,跑到门前,拉开门,跑了出去。
出了小区,来到街上,行人见这么个大冷天,苏梅只裹在薄薄的睡衣里,冷得直打颤,都好奇地看着她。
好容易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家时,苏妈妈和爸爸看见她这个样子,都吓了一跳,问她出了什么事,苏梅也不说,跑进卫生间,足足冲洗了一个小时才出来,然后捂进被子里,苏妈妈忙熬了一碗姜汤,端给苏梅喝了,还要追问出了什么事,苏梅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塞眼重地说要睡,苏妈妈才退出来,想好好地和杜立明出去吃饭,怎么只穿了个睡衣回来,便拿起电话打给杜立明,问他是怎么回事,杜立明一愣,当他听说苏梅只包着浴巾回来时,想到他和苏梅吃饭时那个神秘的电话,黑了脸,半天没有说话。
林枫半夜清醒过来,觉得头脑里有一根锯齿在里面横着拉似的疼,他揉了揉眼睛——他记起昨晚做了一个很甜蜜的梦,他和苏梅在一起了。想着昨晚的梦,一丝甜蜜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但是,随即他又黯然了。从床上爬起来时,见自己正裸着,吓了一跳,想自己什么时候脱光了也不知道。忙穿了衣服来到卫生间时,他又愣住了,只见卫生间里的地上,扔着一堆衣服,他吃惊的是那不是他的衣服,而是女人的衣服。他弯腰捡起来一看,米黄色的羽绒服,黑色条纹棉裤,看着很眼熟,上面沾满了黏糊糊的胃液和泛着酸味的饭粒菜末。
他愣了半天,猛然想起来,苏梅好像也有这么一套衣服。
难道苏梅来过?难道昨晚的梦是真的?他真的和苏梅在一起了?但是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看情形,苏梅是来过,送他回家,然后他吐在他身上,她在他卫生间洗了澡,这是事实。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罪过就大了,人家都要结婚了,他这样算什么?!
惶惶然中,林枫掏出手机,拨打苏梅的电话,好半天,电话才通,那边是苏梅淡漠的声音。
“喂。”
“喂,苏梅,你……我家卫生间的衣服是不是你的?你昨晚来过?”他小心翼翼地问。
“是。你喝醉了,服务员打我电话,是我送你回的家。”
“谢谢。那……那……昨晚……”
“没什么,要上班了,我先挂了。”苏梅不等林枫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她几乎发晕,听林枫话里的意思,他对昨晚夺去她贞操的事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故意装傻?
苏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好吧,不管怎么样,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是个荒唐的梦。
林枫挂了电话,苦笑了,想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人家都要结婚了,肯定不会和自己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自己何苦操那份心。
看着那堆脏衣服,林枫皱了皱眉,想她的衣服包括内衣全在这,也不知道她是穿什么回去的。想时弯腰捡起来,先用刷子把上面的污秽洗干净,然后扔进洗衣机里面。
第二天,苏梅很不想去上班,但是,她的时间不属于自己,她病床上的病人还等着她去查房开药,苏梅第一次厌恶自己是个医生。
吃过早饭,硬着头皮上班,晨会时,苏梅一直低着头,尽量不看林枫。
晨会结束,然后查房开药,正忙着,林枫忽然进来,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径自走到苏梅办公桌前,把袋子往她面前一放,苏梅知道他进来,感觉到他向她走来,她心怦怦乱跳着,身子一僵,手指痉挛地抓紧了手中的笔。
看见苏梅都不屑抬头看自己,想到自己的昨晚的丑态全被这个女孩看见,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等林枫走出去,苏梅收起衣服,然后带着进修生做了个胸部粉瘤的小手术,当她回到科室时,已经是中午了。
苏梅没有回办公室,看见张倩拿着饭盒要去食堂,忙脱了工作服,跟着她一起去了。
两个打了饭,在食堂的一角对坐着吃了起来。
“张倩,万医生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出诊去了。”张倩说。
“你们还好么?”苏梅问。
“就那样。凑合着呗。你呢,和你未婚夫怎么样?”张倩看了看苏梅的脸色问。
“也就那样。张倩,你对同性恋怎么看?”苏梅突然转变话题问。
“同性恋?”张倩重复一遍,然后诧异地问:“怎么问这个问题,你是同性恋?”
又笑了:“你当然不是。”
“我只是好奇。”苏梅笑了笑。
“在中国,有很多人都歧视同性恋。但是我却觉得他们怪可怜的,上天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他给他们要么是男人的身体,女人的心,或者是女人的身体男人的心。他们寻求的在他们来说是心灵上的真爱,但却又违背了他们生理的定性,这就是他们可悲的根源。”
“你真这么看?”苏梅没想到张倩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想她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心地却是很善良的。
“是。他们是值得同情的一类人。我听一个护士姐妹说的,说她有个邻居女孩,嫁了个当兵的,结婚当天,当兵的老公要和她那个,她拼死不从,威胁说如果他敢碰她,她就从窗户跳下去。结果,新婚之夜就这么黄了,第二天两人就离了婚。后来,那女孩和另一个女孩好了,人家才知道她是同性恋。”张倩说。
“同性恋者真的会那么讨厌异性吗?”苏梅听罢,心动了动,想起昨晚林枫对她的热情,可不像是同性恋,她疑惑地感到不解
“那倒不尽然,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比如,红楼梦中的薛蟠就喜欢柳湘莲,但也喜欢香菱,还有贾琏,文中有这么一个情节,他女儿出豆子,和王熙凤分开住,晚上熬不住,就拿小厮出火,据此可见他们搞同性恋,不过也喜欢女人,这叫男女通吃。”张倩放下筷子,滔滔不绝。
苏梅正吃着一口饭,听张倩如此说,一粒饭呛进气管,她连连咳起来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