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食毕,黄裳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铜质图标,递给裴沧海,问道:“老爷子可在青木镇见过这枚图标?”
裴沧海接过图标,见图标纯铜制作,上面雕刻一泓清水,曲线似太极,眉头一蹙道:“这是南昌宁王府的家徽。”
黄裳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南昌宁王府的家徽。”裴沧海嗯了一声,道:“第一代宁王名叫朱权,是太祖皇帝的十七子,其属地在宁国,所以称为宁王。后来,朱棣造反,朱权的属地挨着朱棣的属地,他是第一个被迫起事的。后来,朱棣成了成祖皇帝,将朱权改封为南昌,并加以迫害。朱权无奈,后来醉心于道教,与武当派交好,后来延续武当技法,创造了一种罕见的功夫,也就是当今宁王府的绝学。这枚家徽,正是朱权亲笔所绘。”
柳无忝向黄裳望去,问道:“妹子,这图标从哪里来的?”黄裳似有所思,魂不守舍地答道:“就在青木镇。”裴沧海眉头一皱,道:“青木镇?宁王府的人到了青木镇?”黄裳轻轻啊了一声道:“恐怕是的。”柳无忝问道:“妹子,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黄裳轻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大哥,我有一事瞒着你。”柳无忝呵呵笑道:“你的小秘密,无需告诉大哥的。”黄裳眼睛一眨,泪水流了下来,道:“大哥,我已没家人了。”柳无忝离席,走到黄裳跟前,蹲下身子,看着黄裳的泪脸,笑道:“你怎么没有家人呢?你有五个爷爷、一个爹爹,还有一个大哥,怎么说没家人呢?”黄裳破涕为笑道:“我是逃婚跑出来的。”裴沧海笑道:“逃婚?是呀!你这个年龄也该找婆家了!”柳无忝心里一酸,问道:“谁看中了你?”
黄裳不答,仍旧喝酒。柳无忝眉头一皱,道:“难道是宁王府的人?宁王府的小王爷!”黄裳点了点头道:“正是。”柳无忝道:“能佩戴宁王府家徽的,必定是宁王近亲。看来,这位小王爷到了青木镇。”黄裳道:“我在街上见到图标时,就猜到他来了青木镇。他是宁王的小儿子,叫什么朱拱桢,我一听名字叫什么‘猪拱牛拱’的就不乐意。他跟宁王一起到了我家提亲,我心生懊恼,正巧司马青风也来了我家,我就偷跑出来了,去了铁木峰。”柳无忝笑道:“原来如此。这小王爷的名字确实难以入耳。”
裴沧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不是他的名字难以入耳,而是他不该向黄姑娘提亲。”柳无忝脸上一红,笑道:“提亲是好事,没有他的提亲,我这个妹子也不会逃婚,更不会去铁木峰。”黄裳垂头低语,道:“是呀!”
柳无忝站起身来,道:“妹子放心,你爷爷和爹爹不在,我就是你的家人,只要你不同意,大哥就替你做主。”他走到自己席位前,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又道:“既然小王爷来了青木镇,我这个做大哥的就要会会他,把这门亲事推了。”
黄裳笑道:“多谢大哥。”裴沧海笑道:“无需谢他!”黄裳脸上一红,笑道:“那就谢谢老爷子的盛情款待,这段时间打扰老爷子了。”裴沧海道:“客气了。”他轻抿一口酒道:“恕老朽耳塞,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老朽基本上都略有耳闻,黄家能得到宁王府青睐,自然是武林名家,可老朽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高人?”
柳无忝笑道:“妹子的爷爷、爹爹都是绝迹江湖的隐士,老爷子自然没听过。不过,她姑姑老爷子一定是如雷贯耳的。”裴沧海哦了一声道:“是谁?”柳无忝道:“黄伊人。”裴沧海瞧了黄裳一眼,道:“你姑姑是黄伊人?”黄裳点头道:“如假包换。”裴沧海笑道:“难怪宁王府要去黄家提亲了。”柳无忝道:“黄伊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裴沧海指着黄裳道:“这话你该问黄姑娘。”黄裳笑道:“说来惭愧,我从未见过姑姑。我还未出生,姑姑就离家出走了。”
裴沧海端起酒杯,又瞥了一眼黄裳,幽幽叹道:“再仔细看来,黄姑娘确实与黄伊人有几分相似,常言说侄女似姑,当真一点不假。二十多年前,你姑姑可是名闻天下的人物,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她出名迅猛,消逝的也快。她轰动江湖时,也不过二十岁年纪,那时她就自创了一个组织叫‘归藏者’,这些‘归藏者’武功怪异,据说都是你姑姑交的。这一来,江湖沸腾了,一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姑娘,交出了几十位武功高手,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岂能不令整个江湖震惊!”
黄裳嗯了一声道:“我姑姑拿走了家传武学,那可是一等一的武学,一般人练个一招半式的就能成高手。”
裴沧海笑道:“小姑娘言过其词了吧。不过,当年你姑姑名盛一时,但少有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江湖传闻,你姑姑与魔教逍遥左右使曾共谋大事,后来柳如烟死了,你姑姑也失踪了,那些‘归藏者’也消失了。时间很短,不过半年时间,昙花一现而已,是以黄伊人这个名字也只有老朽这等老人熟知。”
黄裳道:“老爷子一定是见过我姑姑,不然也不能说我像她?”裴沧海点头道:“我是见过她一面,那还是托了柳教主父亲的福。当年,柳如烟接任太阳组织龙头,我是他的副手,一直跟着龙头处理事务。”他向柳无忝看了一眼,笑道:“教主父母都已仙去,老朽这等话也能说的出口了。”他呵呵笑了一声道:“当年,柳如烟还未婚配,黄伊人可是看上了柳如烟。”
柳无忝轻轻啊了一声道:“是么?”黄裳笑道:“没想到我姑姑和你父亲还有这等缘分。”
裴沧海笑道:“黄伊人可不是一厢情愿,柳如烟也喜欢黄伊人。当时江湖传言,黄伊人与韩秋水是武林双美,只可惜二人没有相见,否则一定会引起江湖风波的。”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就算她们二人没有相见,但风波也是不断。这二十多年的江湖恩怨,恐怕都跟这两位美人有关呢!”
柳无忝道:“既然我父亲喜欢黄伊人,为何最终娶了我母亲?”裴沧海叹息道:“这老朽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柳如烟厌倦了江湖险恶,而你母亲给了他一个平静的港湾。”
柳无忝向黄裳看了一眼,道:“如此说来,咱们相见是天注定的。”黄裳垂头道:“命中注定。”
裴沧海猛喝一口酒,似有醉态,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哈哈笑道:“老朽不胜酒力,已有醉态,要去小憩片刻,你们两位就自便吧!”说着起身离去。
柳无忝站起身来,道:“咱们去找宁王府的小王爷吧?”黄裳站起身来,道:“大哥真这么做么?大哥这样做,可是要待罪我爷爷和爹爹的。”柳无忝道:“我才不管呢,我只要你心里痛快。”黄裳走到柳无忝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道:“大哥明白我的心意么?”
柳无忝心里一荡,猛地抱紧黄裳,道:“大哥自然明白。”他轻轻松开黄裳,笑道:“不过,大哥已有两个妻子,不能委屈了妹子。”黄裳注视着柳无忝,幽幽说道:“我真喜欢永远找不到白莲教,永远留在青木镇,再也不回中原,再也不去大漠。”柳无忝道:“我要救三弟和红巾,我也要帮晴儿,更要去找筝儿,大哥不能遂了妹子的愿了。”
黄裳眼睛一闭,泪水又流了下来,道:“既然如此,我就嫁给那个猪拱的小王爷算了。”她说着哇的一声哭了,抽搐道:“难道我跟姑姑同命?无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我姑姑削发为尼了?”柳无忝掏出手巾,为黄裳擦拭眼泪,道:“妹子不能嫁给猪拱小王爷,那不是你想要的。再说了,你还年轻,说不准过几日就遇到更喜欢的人呢?”
黄裳破涕为笑,道:“也是。且走且看吧。”她擦干眼泪,又道:“猪拱小王爷到了青木镇,大哥一定帮我把婚推了。”柳无忝道:“放心。如果猪拱小王爷不答应,大哥就把他打成一头猪。”黄裳咯咯笑道:“好呀!他成了一头猪,我就不用嫁给他了。”柳无忝道:“你爷爷和父亲为何同意了婚事?”黄裳神色暗了下来,道:“我也不知道。五个爷爷之中,只有大爷爷不同意。我离家出走时,撞见了大爷爷,他默许我走的,只是对我说,莫走我姑姑的老路。难道二十多年前,我姑姑也是逃婚出走的?如果是的,是谁向我姑姑提亲的呢?”
柳无忝笑道:“你姑姑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人想提亲呢?”黄裳笑道:“你是变着法的夸我,我心里好生喜欢。”她叹了口气,道:“我家在昆仑山,总是花香四野,也出不了昆仑山。我家家规甚严,不到二八年龄不能下山的。就算我姑姑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又有谁能知道呢?”
柳无忝道:“看来向你们提前的人,必定知道你们家族的人。你们家族隐居昆仑山,江湖少有人知。”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司马青风是怎么知道你们家的?”
黄裳道:“我也问过司马青风,司马青风说他跟我爷爷们是老相识。”柳无忝叹道:“是呀,他想一统江湖,自然是煞费苦心的打听江湖奇人异事。”他扯着黄裳的手,继续说道:“旧事莫提,咱们去找猪拱小王爷,把眼前的事解决了。”黄裳见柳无忝放着莫公公不查,而先去解决她的婚事,心里更是一酸一荡,立时魂不守舍了,任柳无忝牵着她的手出了烟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