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迪伦曾经这样唱—— 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称其为男人?
而一个女人要多有迟钝,才能对某些预兆如此后知后觉?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别问我。
那个念头,是在我半睡半醒之间,忽如其来出现的。像坐在我思绪角落里的一位安静少女,把掉落一地的暗示如珍珠般串好,一转身,展现给我看,那清晰的、合乎逻辑的成果。
我的天哪,我在黑夜中猛地睁开眼睛,跟淋了冷水一般清醒,不会吧。
明明什么措施都有做。
第二天我下班很早,一个人信步踱到附近的药房。
装悠闲,其实心里头鬼祟的要死。
交易进行的相当沉默,我出了门深深呼吸,接着左转。一抬眼却僵在那里,头个反应是我怎么都出现幻觉了,这反应也忒夸张。
这幻觉还是3D动态,声影俱在:
“动作够慢的。”
某人二十分钟前明明在电话里说你现在在晨光吗在啊太好了我啊我也在公司我忙今晚不能陪你了对不起。
“怎么在这儿?”我在车上问周明宇。
“当然是去接你下班,幸亏我眼神好,不然估计就在拐弯那把你给错过了——不过你去药店做什么,你不舒服?”
“没有,一点日常的东西。”说完我就后悔了,可是又没办法改口,只能转移话题:“你今天这么有空?”
“我自己就是资本家对吧,放几小时假还是没问题的,哪能对自己盘剥那么厉害。”他微微笑:“跟我的人生观不符啊,对不对。”
“哟,以为你真转性儿了呢。”
“说吧,想看什么电影,或者……”
“今天不行,我得赶快回家。”
“怎么?”他转头看我:“你有事?”
“也不是……周明宇,咱们回家,我煮粥给你喝,好不好?”
“好是好。”他样子略有怀疑:“不过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车在小区车库停稳后,我没等周明宇为我开门,自己解了安全带就往外蹦。
一只脚已经踩到地了,突然想起来,赶紧的,动作放轻缓,同时暗暗骂自己一声。
“撞到了?”周明宇可能是看我举止怪异,拉过我:“撞哪儿了?”
“没有,崴了一下。”我瞧瞧自己的高跟鞋,说不定,短时间内都不能再穿了。
接着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拥进臂弯:
“那这样,我抱你进去?”
“去!被人看见。”
“哪有,一路上哪有人?”
我们拉拉扯扯,私人时间,两个人越发退化。
在他怀里,感觉逐渐像浸入春水中,那一种温暖和踏实,我想,我何尝不是同样依恋这个男人。
否则今天在药房,我的情绪不会是那样,羞愧是有一点羞愧的,可是在心底里,却有着虽隐约却仍然可以被感知的欣悦、柔软,甚至一点点骄傲。
我不知道这对于别的女人是不是太普遍,对我来说,它们可真是不寻常。
之前一直觉得,于我,这是多么遥远到近乎不可能的一件事。
“周明宇,其实今天……”
“嗯?”
“我去……”
“娜娜!”
这一声把我扯回缱绻外的世界,周明宇也是一怔,目光落在前方,那一个中年女人身上。
她看着我,那眼神可真是复杂。
我不是不尴尬:“妈。”
“你们……”
周明宇立刻反应过来松开我,规规矩矩的:“伯母好。”
我心想有什么用啊该看的她都看见了。
对方笑是笑了,但相当应酬:
“你……”
“伯母,我姓周,您叫我明宇好了。”
“周明宇。”我妈低声的重复:“我听说过你。”
周明宇看我一眼,嘴角似乎有笑意:“关娜也经常提起您。”
我觉得三个人站这里客套来客套去实在傻的够可以,于是接话:
“妈,要不我们都上楼吧,有什么……”
“哦,不,也没什么。”她的神情转为局促:“是这样,周先生,我有事,想单独和我女儿谈一谈,不好意思,你看……”
我有些不自在:
“妈,您就不能直接说吗。”
周明宇把我的手从他衣袖上拿开,抬头,语调平和:
“没关系,伯母,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去做。”
在我的房间,我问她:
“您喝什么,还是碧螺春?”
“啊,不。”她回答:“医生早建议我不能喝茶了,我喝白开水就好。”
我说不出话来。
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儿,连她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
心酸,还有负疚,以及与这两者争锋的回忆。
我承认,我从来是放不开的人。
“娜娜。”她端着水杯,迟疑片刻后开口。
“您说。”
“小昭他中考,似乎考的还不错。”她语气小心翼翼。
我苦笑,果然还是跟楚昭有关。
“嗯,那么恭喜。”
“我们……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小昭他也说,很希望姐姐来。”
我沉默几秒:“可是我不想。”
“娜娜,上次的事……”
“我不是为了那一件,妈,您能不能也不要再提?我想说,我跟您的关系是我跟您的关系,可这不等于,我跟楚昭,以及楚家,就一定有什么关系,您别再把我们往一块掺合,行不行?”
“可是娜娜,你楚伯伯和小昭是真诚的,想请你去,你再考虑考虑。”她近乎谦卑地看我:“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
又来了,我说什么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真的。”我烦躁地应道:“我估计最近没空。”
她没话了。
这样僵着真是别扭,我问:“晚了车可能难打,楚伯伯来接您吗?”
“娜娜,妈妈来,是还有别的事。”
“我听着。”
“你和周明宇,你们……是真的吗?”
“您说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您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娜娜,周明宇这孩子,妈妈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闻,都这个,不大好,你,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有一点儿,太草率了?”
“呵。”我觉得真荒诞:“消息传的挺快的。都说他什么了?”
“他这样的少爷,别人还能说他什么呢,不外乎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娜娜,妈妈真不希望你跟这样的人,最后痛苦的是你。”
我转着手里的茶杯,笑一笑。
“上回我听卢方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你有男朋友,不是个警察吗?当时我听到还心安了,怎么……”
“哎呀,妈,那就是一场误会,我跟苏……我跟那警察,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哦。”她轻声应道:“话说回来,妈肯定是希望你找个靠得住的男孩儿,今天我看到,这个周明宇,挺浮的,我不放心。”
“嗨。”他真浮您没见着呢,就他对您那状态,描述出来估计没人认得那是周明宇。
“你别不当回事呀,娜娜。”她有些急:“我听说,我听说,他在高中时候,就搞大女孩肚子,又跟人家私奔,结果害那女孩死在穷乡僻壤的,真的,好多人都知道。”
静默,静默。
我妈注视着我的神情,估计正试图看见这场语言风暴如何在其上肆虐,摧枯拉朽,然后连根拔起我和周明宇那不切实际的、前景堪忧的关系。
可是,没有。
我自己也能感觉自己平静的好象一面湖,隔了一会,说:
“我也知道。”
“……”我妈看着我,像看着平地里起来的一道闪电。
“您忘了,我高中跟他同一所学校。”
“娜娜,妈妈不明白。”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妈,您怎么不知道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知道他现在名声也……”
“楚伯伯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