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县的冬天非常寒冷，县城里边，夜间仍然是零下二十多度。况且今夜又下了一层薄薄的雪，天气就更加寒冷。寒冷的夜间街上没人行走。大街小巷很静。从蛤蟆沟回来的警车直接的把犯罪嫌疑人送往县公安局拘留所。
拘留所在偏远县公安局斜对角儿一条街后边的一个院子里。这里高高的墙壁，墙上拉着电网。大墙的四周有四个炮楼，四个持枪的警察在站岗。尽管是天寒地冻，站岗的警察还是全神贯注。尽管如此森严壁垒，这里的一百多间拘留室，绝大多数都空着。只有少数拘留室里蹲着犯罪嫌疑人。
王凤同等十五名犯罪嫌疑人，被送进来以后，拘留所给他们每人穿上了一套拘留所的黄色号衣。每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号。这十五个人穿上号衣以后，就被单独的关了起来。谁想和谁说句话，比登天还难。
此时的王凤同才感到有些恐惧。特别是他的号衣背后的号是十四号。他更觉得恐惧。他想，十四的谐音是死。十四——是死，是死——十四。我，他****的那啥呢，摊着这个号？是局子安排的？看来我要那啥了？我死了行！全家大人都死吗？孩子咋办？为啥就这样巧？是不是老头儿显灵了，让我去见他？他的大脑一刻也不停。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他们的家。几十年过去了，好像发生的事都在眼前……
父亲王万发生于大清朝的光绪二十九年，王凤同后来推算父亲生于阳历的一九零三年。经过了光绪、宣统两代皇帝。到民国时期的一九二一年。王万发年满十八岁。他出外闯荡江湖了。在外边闯荡了整整五年，回到了蛤蟆沟。王凤同小时候听母亲说，父亲闯荡江湖回来，长袍马褂，头戴礼帽。一看就像吃过洋饭，见过大世面的人。回村后，人们就宠着，敬着父亲。可是，谁也不知道父亲在外边干过什么。父亲经常就给大家讲山外的新鲜事儿，共产党召开了“四大”，国民党孙中山率军北上。各大学的学生举行游行，反帝反封建。这些新鲜事小村人不懂。后来父亲也就不讲了。从外边回来不多日子，就从一百里地以外娶了王凤同的母亲。二十四岁这年的二月娶亲，年末就生了王凤同。从王凤同懂事儿，父亲就没再讲过山外的事儿。而是一心想生“五男二女”。王凤同小的时候，就听到父亲说“谁生了五男二女，谁是活菩萨！”王凤同自小就知道活菩萨是大福大贵。尽管小，也希望父母生五男二女，让父母当这活菩萨。父母还真是如愿以偿。母亲生一个，又生一个，一连生了五男二女。然而，这活菩萨没当成，他母亲生完五男二女就生病死了。当时王凤同这个长子才十六岁。父亲王万发才三十九岁。母亲死后，父亲没了再娶的欲望，就是拉扯着这七个孩子过日子。一个男人，如何能养活七个孩子？可是王万发像变戏法一样，让他们冬穿棉、夏穿单。这就引起了村里人的传说，王万发年轻闯荡江湖时，带回了数十根金条。之所以他不再娶亲就是怕有前窝后继，金条没法分。否则他怎么能养活了七个孩子呢？
到了王凤同成人时，说不上媳妇。王万发也没像村民说的那样把那金条拿出来。那时候，王凤同才知道，父亲根本没有金条。后来再听到这风言风语，王凤同就骂：“连****毛，都没根儿直溜的，还那啥，金条呢！”王凤同是老大，不给王凤同说上媳妇，王凤同的几个弟弟就甭想说媳妇。这是农村的一大习俗，何况这大山深处呢？于是王万发做主，将王凤同的大妹妹王大丫嫁到了一百里以外的齐家，王大丫的丈夫比王大丫大十八岁，而且是傻呵呵的。这样的代价是从齐家换回了王大丫丈夫的妹妹齐素云给王凤同当媳妇。齐素云长的倒是有模有样，中流的个头儿，笔直的身体，两只眼睛很水灵。齐素云比王凤同小两岁，两个人年龄也般配。王万发倒是明智，儿子们说上一个媳妇，就分出一个家庭。王凤同和齐素云结婚不久就分家另过。这些年，王凤同与齐素云一共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王有德也是用王凤同的大女儿换回了齐素云妹妹家的女儿于风珍。于凤珍和王有德生了一个儿子，现年六岁了。现在王凤同五十九岁、齐素云五十七岁。大儿子王有德已经三十八岁。媳妇于凤珍已经三十三岁了。
王凤同想着，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人都说，六十岁有个坎儿。我虚岁六十了，真他****的有坎儿？咋就栽进来了？他想到齐素云、王有德、于凤珍都进来了。从被戴上手铐子以后，一家人连句话都没说。现在的小孙子不知道在哪呢。嗨！作孽呀！不知道他是说谁作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