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啊,别慌,用力、用力……”
产室里,几个产婆围着阿萝,给她揉腰压腿,路嬷嬷半跪在床边的地上,时不时的给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还要多久碍…”阿萝含糊的问了一声,揪紧了身下的床褥。
天啊,她以为生孩子不过疼一疼,咬咬牙就过去了,谁知道会如钝刀子割肉似的,一阵阵疼个没完呢?
都怪那该死的男人,都有两个了还不满足,又放了一个娃到她肚子里,害她又要受一茬罪!
她心里暗暗将某人连同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就快了、快了!”产婆们连忙安慰。
一位老产婆端起丫环送来的汤水,一勺勺的送到她嘴边,“福晋,您先喝点儿鸡汤,攒点力气。”
折腾了这么久,阿萝也真是又饿又渴了,连忙趁着不疼的间隙,就着产婆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汤水。
屋外,十四一阵疾风似的大步走来,就要往屋里闯去。
众丫环、婆子连忙拦住他,“哎呀,十四爷您可不能进去!”
“少说废话!”他顺手一挥,将几个女人甩得老远。
“十四爷,福晋还在生产呢,您进去了,要犯忌讳的!”婆子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拉住他,“到时候冲撞了胎神,福晋母子可就……”
十四听了这话,只得恨恨的停下脚步。
“她疼了多久了?”听到屋里阿萝强忍着的细碎呻吟声,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约莫两个时辰了。”一个婆子战战兢兢的答道。
“两个时辰这么久?!”他焦急的喝了一声,“都还杵在这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老夫在此。”一个大夫模样的老头儿赶紧上前来行了个礼,“妇人产子,大抵都是这样的,大将军稍安勿躁……”
“还要多久才能生出来?”他不耐烦的打断大夫的话,背着手在廊下走来走去。
“这个……各人的情况不同,快的两三个时辰,慢的话一两日也是有的……”大夫慢腾腾的答道。
“一两日?!”他又喝了一声,惊得众人都退后了几步。
“这也不是不可能……”大夫开口说了一句,见他黑着脸,舌头便识相的转了弯,“福晋她吉人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十四爷莫要担心……”
屋内的高高低低的呻吟声一阵接一阵,听得他心惊胆战,恨不得将她受的疼都吸到自己身上,代她受苦。
“阿萝,我回来了!我就在你屋外!”他忽然冲着屋里大喊,“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爱你!”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俗话说,女人生孩子,就像是浴盆边上跑马,那是极危险的事。
他真的担心,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即便是遇上再强大的敌人、频临再危险的境地,也从未如此焦虑担忧过。
他不是头一次做父亲,可他是头一次,为了孩子母亲的安危而紧张不已。
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然精神一振,大声的冲屋外嚷嚷,“……胤祯你这个混蛋!大色鬼!都是你的错……害得我现在那么惨……他祖奶奶的………”
她在军中学到的一大串国骂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绝的涌出来,中间居然不带重复、还不带停顿,听得外头的众人都一愣一愣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十四,心中暗暗为这位福晋捏了一把汗。
她夫婿是什么人?……当今皇上的儿子也!
这女人居然胆敢指名道姓的对着他破口大骂,还将皇上、太后、太皇太后都骂进去了……真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十四听到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反倒放下心来。
……她还有力气叫骂,说明身子还好吧。
众人见十四爷竟然没有不悦,又是大奇。
“福晋……精神甚好,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诞下孩子了。”大夫干笑着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到屋里的阿萝叫声陡然升高了,几声尖叫过后,屋内传来孩子洪亮的啼哭,“哇……哇……”
“生了、生了!”众人面有喜色,连忙向十四道喜。
十四心里一松,再也等不及了,推开门便闯了进去。
“碍…奴婢恭喜十四爷了,福晋生了个胖哥儿,足足有八斤重呢……”产婆刚给初生的孩子擦洗了身子,见十四进来,赶紧将孩子包好了,献宝似的凑到他面前,“您瞧瞧,多像您呀!”
他瞥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孩儿,见他脸蛋胖呼呼、红通通的,看起来娇弱柔嫩得很。他心里酸酸甜甜的,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想了想还是没敢伸手去抱,点了点头,径自走到阿萝床边,紧紧握住她湿润的手。
“你……好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瞧见她脸上少了几分血色,头发被汗水沾湿了,凌乱的贴在脸上,身下还有一大滩血水……他的脸色一白。
“……还好。”她冲他虚弱的笑笑,又扭头望向产婆,“娃娃好么?快给我瞧瞧。”
“好、好得很呢。”产婆笑眯眯的将孩子放在她的枕边。
“那就好……”望着那胖呼呼的小娃儿直朝自己身上拱,她心里一暖。
收获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宝贝,她觉得方才几个时辰受的疼都值得了。
放心了,她的身子松弛下来,疲惫的闭上眼就要睡去。
“奴婢们还要给福晋擦洗更衣,十四爷您请先出去一会吧。”嬷嬷站起身说道。
“……嗯。”他点点头,给她理了理脸上的乱发,柔声说道,“待会儿再来看你。”
当她再睁开眼,发现她已躺在自己屋里熟悉的床上了。
十四坐在床边,定定的望着她出神。
窗外已是一片大亮,鸟儿在枝头叽叽啾啾。……看来,她已经昏睡一夜了。
“醒了?饿不饿?”见她醒了,他连忙问道。
“……嗯。”她慢慢坐起身来,十四连忙拿了软枕,垫在她背后。
见他如此细心体贴,想起自己昨日疼得要命时乱骂了他一顿,她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的问道,“孩子呢?”
“两个奶娘照料着,你别担心。”他握住她的手,“辛苦了,好好歇息吧。”
“歇了一晚,我不累。”她笑笑,“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想看着你。”他微笑,不想告诉她,他怕她夜里会有什么不适,就在她身边坐了一夜。
“有什么好看的。”她低头咕哝了一声,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忘情的凝视着她。
“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她问。
“名字还是让皇阿玛取吧。”他笑道,“我先给他取个小名……叫做昑儿,可好?”
“昑儿、小昑儿……听起来不错。”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又有些紧张起来。
“没什么。”她摇摇头,掰着手指头,“一、二、三……我们现在有三个儿子了,下回一定要生个女儿才好。”
生昑儿的时候,她疼得发誓绝不会再生,可如今生下来了,她又迫不及待的想再生一个了。
“还是不要再生了。”想起昨日她身下那触目惊心的血,他还是心有余悸。
“……哼。”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大不了到时候她先斩后奏,待有了身孕,就不信他不认账。
“我……担心你。”知道她没将他的话听入耳,他轻柔的在她腮边吻了吻。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吐吐舌。记得昨日她生产时,他好像在门外说爱她了?
她心里又小小的甜蜜了一下,娇声问,“你昨天说什么了?”她想再听他说一遍。
“什么什么?”他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嘴角,站起身来,“怎么还没送早膳过来?我去瞧瞧。”
“不忙。”她叫住他,“我想先看看昑儿。”
“好。”他点头,正要吩咐门外伺候着的婢子,忽然一个奶娘头发蓬乱、跌跌撞撞的奔进来,身上还有些血迹,“不、不好了!”
“怎么了?!”见奶娘身上的血迹,阿萝惊得脸色煞白,赶紧跳下床来,揪着她问道,“是不是昑儿出事了?!”
“你别慌,听她说完。”他心里也是沉了一下,但还是镇静的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对奶娘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奴婢该死!”奶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他们连连磕头,“有人将小主子他、他……”
“他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阿萝急得眼泪喷涌而出。
“刚才有个女人闯进屋里,先是杀了王奶娘,接着又要杀奴婢,奴婢一时害怕逃了出来,小主子就被、被那个女人……抢、抢走了!”
“什么……?!”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栽了下去。
“小哥儿被抢走了?!”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莲姬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手中盛满稀粥的瓷碗失手落在地上,摔成了片片碎瓷。
十四冷瞥了她一眼,将阿萝放在床上,“好好照顾福晋!”
说完他便大步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