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关心一只蚂蚁的死活!
等到真正有人关心的时候,却发现这竟是比死还难受的别有用心!
积了很久的委屈涌了上来,我尽情地,无声地哭着,身上黑色的袍子和黑夜溶于一体,掩饰了我的难堪和自卑自怜。
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感觉全身冰凉时才试着要慢慢地爬起来,刚动了一下便听到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我努力地撑着站起身,迅速看了一下,一拐一拐地向梅亭中行走。
梅亭是一个赏雪的亭子,彼时天凉,无人在内,四周虚掩着门,我推门进入,刚躲在一个角落里,谁知门被大力地撞开,一个高大的黑影也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我一惊,正思谋脱身之策,却见那人扑通一声,倒在一边的凉塌上,身上酒味浓重地弥散开来。
我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发现,但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恐怕是已经醉倒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近,心砰砰直跳,有一个猜测在我心中却不敢证实。
我闭上眼,压住内心好奇的念头,小心地绕过他。
不料刚一走近,塌上的人却翻身掉了下来,我往里避了一避,人没有碰到,半副裙摆却被牢牢地压在他的身上。
我不由暗暗叫苦,蹲下身来,想要慢慢要拖出裙子。
那人手一挥,差点打到我的脸,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拿酒来,朕还要喝!”
我的心中又惊又疑,惊得是真是他,疑的是他如何会孤身一人来这里?
何况今晚这样重要的时刻?
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澹台谨大怒,一把抓住我的手吼道:“连你们也敢不听朕的话?拖出去,斩了,斩了!”
我的手腕被握住剧痛,又不敢挣扎,只得任他乱吼乱叫,看他手中还握着一壶酒,应该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
澹台谨握了片刻方松开手,突然以手捂头痛苦地皱眉:“好痛,朕好痛……”
澹台谨用手用力地捶头,表情痛苦万分。
我惊骇地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碰触他。
“朕不会给你们下跪下的,打死也不会!”澹台谨在地上滚来滚去,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朕的国家,为什么折子要给你批?”澹台谨表情又转为愤恨,努力地想站起来。
“哈哈哈,朕的后宫,朕的女人,一个个都包藏心机,你们不是朕的女人,你们是别人的眼晴,别人的耳朵,朕不喜欢不喜欢——”澹台谨猛地一扫,绊在一处凳子上,扑通一声扑倒在地,额角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澹台谨意识混乱,突然紧紧地抱住我,突然痛哭流涕:“母妃,为什么你这么早便离开儿臣?儿臣真的很累,很累!”
原来,他,也会痛,也会累吗?
只是你的痛,为何要加诸在我身上?
澹台谨闭着眼,躺在我怀里,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最终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外风风雪呼啸,亭子冷风肆虐,我就这样静静地抱着黑暗中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人的言行:要怪就怪你是梁国公主,朕自小在梁国受尽侮辱,这还不够,居然弄了一个如此丑陋的公主给朕,分明是羞辱朕。
除了这里的女人不能碰,皇兄但想要什么尽管去拿,谁也不敢阻拦!
梁国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欠朕的,朕早晚会一样一样的讨回来!
这些语句和方才他的痛苦和挣扎连在一起,我方理顺了头绪,蓦地发现澹台谨就像一个色厉内荏的孩子,像一个竖起自己的刺来伪装强壮的刺猬,像一个受尽委屈无处可诉只能拿别人发泄的男子……
他真正恨的人,厌恶的人,也许是父皇,也许是太后,也许是别人,只是我和那些宫人,都做了他发泄怒气的替罪羊了吧!
做为一个帝王,外不能安邦,内不能国,内心一定很苦,可是无人可诉,所以才会这般怪僻吧?
这样的澹台谨让人心疼!
我被自己脑海中的念头吓了一跳,是的,我居然在心疼他!
我摇头,甩去这些不该有的念头,默默地告诉自己:苏妤是,你忘了他是如何羞辱你的吗?
这种男人根本是无情无心,他所有的温柔,不过都是骗人的!
直到双腿冻得麻木,双手僵硬才蓦然发觉天色已经微明,雪落了厚厚的一层,整个世界犹如琉璃一般透明晶莹。
我皱眉,费力地将他放在一边,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和僵硬,一步一步地向回走去。
回到花房的时候,虽然放轻了脚步,依旧惊醒了小蝶,她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忙披了外衣跳了下来关切地问:“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想起昨晚的一幕,我忙低头道:“我没事,不过嫌屋里气闷,出去转转。”
她自然不信,嗔怪道:“能把自己转得脸色青白,一拐一拐的,唯有妹妹一人了!”
我拉着她的手央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有吃的没有,我好饿!”
小蝶纵然埋怨,也依旧脚不点地拿了滚烫的茶水递给我,又把火盆里的炭拔旺,帮我把外面的袍子取下来放在炉子上烘烤。
我喝了一口茶,想了一回,叹了一回,渐渐觉得睡意涌来,竟靠在榻上歪了过去。
正好梦香甜,忽然有人大力地拍我的肩:“妤是,醒醒,快醒醒!”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惊觉自己竟睡到了下午,雪已经停了,天色也转为黄昏,小蝶不知何处,是倚竹在拍我。
“怎么了?”我忙眨了眨眼,站起身问道。
倚竹不耐烦地说:“咳,还不是因为今天皇上新封了一个美人,上面让咱们给她的新宫殿中送花去呢!”
我诧异地道:“大年初一封嫔妃,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倚竹冷笑道:“可不是,谁让人家命好,雪夜里拼着自己挨冻也照顾了皇上一晚上,走时还不出声,若不是皇上捡到了她的钗子,还不知道这事呢!听说皇上因为这个很是感动,特是越级封为美人不说,还赐了皎月殿给她!”
我心中一惊,忙伸手去摸头,愕然发现头的一支碧玉钗不见了!
我抑住不安问道:“皇上酒醉半夜出来,怎么没有小太监来寻人,偏让她遇到?”
倚竹叹道:“咱们皇上的性子谁敢违拗,必是他命人不跟随他的。说起来那个李美人如何赶得这般巧?若真是想帮皇上又何必留下钗子?说破了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里想得恩宠罢了。封了美人成为皇上的女人总比做宫女要强得多!哎呀不说了,小蝶和抱梅姐姐已经去了,还有几盆我俩赶紧搬去皎月殿吧,免得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