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风清凉舒服,饭后清歌给我添了三盏灯台。虽然这应该称得上是古代最亮的油灯了,可是习惯了电灯,总还是觉得有些暗淡,将就着吧。
屏退了清歌,我铺开宣纸,准备练字。
说起我所学的国学,都要归功于老妈的引导,爷爷的启蒙和姥爷的指导。姥爷也是老一辈上过私塾,读过学堂的文化人了,他写的蝇头小楷很是清雅,大字也很是苍劲。可惜我是个懒惰的孩子,书法只是入门,并没有勤加练习。
如今我可是一代公主,虽然是亡国公主,命运多舛,但是,怎能写不好字呢。毕竟知识就是力量,先从写字练起。
研墨,提笔,这公主手劲还不错。先从大字写起,“永”,“福”,还是曾经的样子,不过这身体对字体似乎是有记忆的,我微微蹙眉,因为这字儿,并不完全是我的字体。
那我是不是可以找到这个公主生前的记忆呢?
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练了已经有一小摞纸了,我拿过火盆,把写过字的宣纸一张一张扔进去,看着白纸化作灰烬,就像是我的过往,都在一场永不醒来的梦里,化作灰烬,随风而逝。
收拾好了桌面,才觉得,手腕有些酸痛。不想再麻烦清歌,我便自己揉了揉手腕,微微活动了一下。天色已完全地黑了,也该睡了。在没有钟表的生活里,似乎时间都是随心所欲的,想长就长,想短就短。
我看着那棵植在瓷盆里的白兰,此刻的月明风清,此刻的清净安然,都像是一个虚幻的梦。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对待自己,打起精神面对这个世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或许会带来新奇的经历。
闭眼,难得的一夜无梦。
一觉醒来,太阳已然明亮地照着我了。唤清歌进来,洗漱完毕,我站在窗台,看着朝阳似火,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短暂的平静在一个熟悉的声音里碎裂。
“哼,我当是什么好地方,竟要我那白玉兰来做称。”
是那天那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今日她没有穿什么繁重的锦衣,穿了一件颜色略素净一些的绿色丝裙,裙上用暗色丝线绣着各种花样。她还是那样傲慢,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站在阁子门口。
我并不打算去迎着她。一来,我并不是和她争夺男人的无知少女;二来,我是被迫居住于此,总是要走的,对她来说,我只是个过客。
清歌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告诉她,我身体不适,歇着呢。”我微笑着看着清歌,看着她紧张的眼睛,想让她安下心来。
清歌转身,走到楼梯口却又匆匆折返回来。
“姑娘,怕是刚才穆娅小姐已经看到你站在窗边了呀。”
看见了又如何,赵云明把我放在这偏僻的院落,不就是想让我安安稳稳地远离纷争吗,此时纷争来了,他又是否能够不闻不问呢?想到这儿,我倒是对接下来的场景有了些期待。
我还是打发清歌去说了,只是不知道穆娅竟会出手伤她。
“啪”的一声响起,我的心着实吓了一跳。
来不及多想,匆匆赶下楼去,只见清歌被一巴掌拍在地上,她还那么小,蜷缩的身躯瑟瑟发抖着,让人心生怜悯,又因怜而恨,因恨而悔。
我一边搀扶起清歌,感受着她轻盈的躯体散发出的恐惧的寒冷。我后悔了,怎么可以让她下来面对这样的狠角色。我也明白了,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不能像看戏一样看着赵云明的动作。或许,穆娅就是赵云明的一个棋子,无论是让我嫉妒,还是让我愤恨,终究是让我卷入他的漩涡里,让我直视他的存在。可是这样就能拴住我了吗?
我扶起清歌,让她回房休息,她不肯,我便只得让她站在我身后。
换上一副可人的笑容,我看着穆娅,就那么看着。我在等,等她说话,我要这道她用什么借口来打我的人,扰乱我的安宁。
我的笑而不语让穆娅微微有些乱了阵脚,但看的出来,这是个心机颇深的女子。她的脸上平静的很,似乎是打过了人心情微好,她也看着我,笑着说,“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吗?”
“有请。”我侧身让她进来。
她用一副怜悯的神情看着我,轻声细语,“姑娘还是断了勾引王爷的念想吧,不然这王府,你是进得来出不去了。”
她的声音温柔细腻,柔媚之极,但是却字字含刀,句句浸血。
威胁吗?可是我本就无意相争啊。脑子里突然闪过赵云明的脸,是不是他对穆娅说了什么,让她误会了。
此刻的我只是个暂住于此无名无分的女子,我能有什么身份呢,北齐的公主?她早已死了。
但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弱女子。从小到大,虽是被爸爸妈妈呵护着长大,但我也是个吃什么都不吃亏的性子,如今这步田地,怎能任人宰割。
我淡淡道,“出不出得去,还得凭自己的本事。”
穆娅看着我,轻蔑地一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转身拂袖而去,屋子里留下清歌和我,还有那盆植在瓷盆里的白玉兰。
我抱起那棵玉兰树,真沉,不知清歌是怎样把它搬来的。踉踉跄跄走进院子,我让清歌寻了把铲子,把那玉兰栽倒门口的回廊下。一个小小的盆子怎容得下一株傲立的白兰,还是天地灵气更能让它丰茂。
站在那株矮矮的白玉兰边,我牵起清歌的手,看着她幼嫩的被染成红色的脸颊,我真的好想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快乐的地方,简单地度过这捡来的一生。
“清歌。”我念了一句她的名字,我想,是该追回自己权利的时候了。
清歌望向我,“姑娘,你有何吩咐?”
“你还记得那个穆娅住在那间院落吗?”
“就在竹林前的柔水院。”
记起那个黑盒里有讲毒理与毒膳书,那么,就让穆娅做我的第一个试验品吧。
想到这儿,我嘴角上扬,斗志昂扬,不料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看来是昨天练字练得累了,今早又让人搅合地没吃早饭,才饿了。刚想开口让清歌去做些吃的,但看见她的脸颊还红肿着,又于心不忍。
想起这么多天都没离开过观霞阁,也不知道赵云明过的怎么样,去看看他这个罪魁祸首,顺便蹭点饭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清歌,你好生歇息,我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