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康进那日走得急,一身湿漉漉的好不狼狈,所以当我发现他落在椅子上的玉佩时,已经来不及还给他了,便自己搁在了身上。
时光恍恍,无聊的我只能靠睡觉打发时间。早睡,晚起,午休,就连见昀清的时间都少了。
正当午,我独自坐在卧榻上把玩那块翠绿的玉佩。便听见似锦的呵斥声,声音似乎是从门口传来。
把玉佩重新放进荷包里,再塞到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中,我便向门口走去。匆忙之间,便忘记了戴上面纱。
走到门口,便看见似锦正凶神恶煞地训斥一个小乞丐。那个小孩子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灰头土脸、瘦骨嶙峋的,穿着一件和他身材极不相符的大衣服,破旧肮脏,看着真可怜。似锦却穿了一件粉红短袄,脸上可爱的稚气却在狠厉的目光中显得格格不入。
“似锦,这是怎么了?”
似锦见我悠悠地走过来,好像紧张起来,赶紧往外推那个小乞丐。无奈那小孩儿抓着她的裙子,哭哭啼啼的,她也不好下狠手。只得回头看了我一眼,道“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叫花子,我这就把他打发了。”
我正想走近了瞧瞧,不想似锦却拦住了我。
“姑娘,这等小事,不用劳您大驾。”
我知道她也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这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事儿,更何况这又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
我坚持道,“似锦,去拿个馒头来。”
似锦无奈,向门外四周张望了几眼,便匆匆向厨房跑去。
我蹲下身子,看着那小孩,他已经没有刚才抓着似锦裙摆的勇气和胆子了,低着个头怯生生地站着。
我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呀?多大啦?”
他慢吞吞地答,“我叫小臭儿,今年十一了。”
十一了,看他身量却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似乎是吃得不好,发育不良了。见他可怜,我也没嫌弃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时似锦已经回来了,我暗叹她的速度。只见她手里拿着两个馒头,用荷叶包着。
我起身接过,又蹲下把馒头放在那小孩子手里,我看了似锦一眼,她虽恭敬的站在我身后,但神色里已有些不耐烦。我知道她定不会让我把这孩子领进来,只得笑着对他说,“以后没有吃的就来姐姐这儿吧。”
那孩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便立马跑开了。
虽然只是那么一眼,但那眸子里的坚强和真挚,已足以撼动我心。
从这次事之后,我常常一个人躲在卧房里,想着我在南梁究竟有没有危险,昀清倒地是什么人,似锦和昀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似锦对我毫无忌惮,为什么昀清对她并没有对一般婢女那般冷漠,为什么似锦对我并不友好,甚至还充满怨恨。
又是十五月圆夜,天已经黑的彻底了,只有一轮明月挂空中。
昀清还没回来,似锦便服侍我先睡下。后来我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张口想叫似锦,却发现身子瘫软无力,竟发不了声。
我心中无力地想,怎么过几天消停日子那么难,这才有几天清净,本想当个米虫混日子,这点儿要求都不给满足……
想着想着,思绪渐渐流失,我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好像又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旅程。
醒来时,浑身乏力酸软,入眼的已不是我那白色的纱帐,而是明黄色华丽奢靡的丝幔。我偏头看了一眼屋中的摆设,皆是珠光宝气。
还来不及多想,便听一声脆生生水灵灵的声音响起,“哥哥凭什么不让我进,我偏要看看这里又住了什么狐媚子,敢来扰乱哥哥的心性。”
我还不知道自己处境如何,也不敢说话,索性闭眼装睡。结果不一会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线,“别装了,那丫头已经让我打发走了,你可以醒了。”
我将信将疑,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衣的男子,他那墨色长发随意披在脑后,很是慵懒的斜坐在床边,笑着看着我。
我心里腹诽,虽然是个帅哥,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不良企图。我脑袋一歪,面朝内侧,不去看他。
那人便自己说道,“姑娘不必气恼,我这妹子就是这性子,若是得罪了姑娘,请多包涵。”
他这话说的我耳根痒痒的,想要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脸就贴在我耳朵一边,这一回头,便差点碰到他的嘴唇。
我咽了口吐沫,质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为什么把我掳到这儿来?”
“姑娘不必害怕,在下赵云明,皇六子燕王。这儿自然是本王的燕王府。至于姑娘来到这儿,你也不必用掳这样粗鲁的字。”
“你这人。”我想起身与他争辩,不料身体完全吃不上力。
“姑娘还是好生歇息,我会常来看你的。”他起身便要离开。
我无奈望天,只得大吼一声,“赵云明!你给我去死!”发出的声音却是软糯糯。
他身影稍有停滞,无奈地笑了笑道,“也就只有你才敢这么说了,真有意思。”
一个人躺在床上,坐也坐不起,动也动不得。突然好想昀清,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在忙什么,知道我丢了有没有着急。还有似锦那个小丫头,虽然平日里冷冰冰的,但是当时我听到院子里的响动,会不会就是她来保护我,那她有没有受伤。最重要的,为什么我会被人掳来,他知不知道我是公主,他掳我来又有何意。
躺在这丝绸锦缎铺就的大床上,却总是睡不安稳。我不知道赵云明给我下了什么药,使我无力动弹,就连吃饭都是侍女扶起我喂我进食。
这天吃过午饭,赵云明又来了。
我下意识地向后闪躲,无奈动不了,而那种扭来扭去的样子却让赵云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别怕”,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拍小孩子似的。
我不理他,撅着嘴,歪过头去。
“你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怎么一点都不注意形象。”
我惊异地扭头望着他,他却不以为意,“怎么,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还记得你那一曲云裳霞舞,惊为天人啊。”
“我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我也只能用失忆这种万全法则来应付。
“哦?”他看着我,眼里有惊讶、怀疑和遗憾。我正纳闷他遗憾什么,却听见他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我当然不知,便睁着大眼看向他,等他说答案。
“那天你给了一个乞丐两个馒头,我刚好路过。”
他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孩子,小臭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唉,真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啊,我在心里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