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内心……”虚无缥缈的声音如是回答。
“我的内心?”少年既惊异又感觉了然。
“欢迎来到你的内心,我们是心底的阴暗和光明……”无尽的黑暗中,两道身影渐渐显露出形体。
黑色和白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些雾气聚拢在一起,又如同一个心灵手巧的制糖匠把这些雾气烤制成香气扑鼻的糖人。
当两道模糊的光影完全凝聚成形,少年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戴着一张面具,区别是白色身影戴的是白色面具,而黑色身影则完全相反。
面具上的纹路神秘莫测,就好像混合了笑脸和哭脸的表情,又好像一直在微妙变化着,只是永远不能看得真切。
少年伸出白皙的手,想触摸一下两道光影,却发现自己仿佛与他们相隔了亿万光年,怎么都触摸不到,即使他们近在咫尺。
发觉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之后,少年放弃了自己的尝试,抬起头环顾着四周。
漫天的星辰密密麻麻得挤满了星空,他们时而黯淡时而灿烂,时而多彩时而灰暗,少年瘦小的身体在这片星空中显得渺小无比。
他的脚下,也是无垠的星空。而他就像一个星际旅者,孤身游走在无数明灭的星辰之间,他拂手时一颗颗大星朝拜,他闭眼时一条条星河沉浮。
空旷和死寂,是这片星空唯一的基调。
“为什么,我的内心是一片星空呢?”少年如是问道。
“你所向往的所在即是你内心世界的写照……”声音是从白色身影那传来的,即使他并没有张嘴,但少年却明确的知道是他说的。
“我向往的,是星空吗?”少年呆呆地坐下,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说。
“谁知道呢,你向往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啊……”黑色和白色身影走到少年的两侧,同样像少年一样盘坐下来,黑色身影无所谓地说道。
“你们不是我内心的阴暗面和光明面吗,为什么会不知道呢?”少年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们。
“阴暗和光明并不是内心的全部啊……”虚空中,另一个少年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另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
“啊,你是谁?”少年惊呆了,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就是另一个他自己!
“我就是你啊……”一模一样的少年露出和煦的微笑,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可以看出,这个“自己”虽然和少年长得一模一样,但前者显然更加成熟和纤长一些。
换句话说,后出现的少年似乎看上去比少年本身年长几岁。
“你看上去为什么比我大?”少年十分好奇和疑惑。
“因为现在的你,在两年前就停止了内心的成长,就如同植物枯萎后不再抽出新芽……”年长几岁的少年静静地说。
“你骗人,我才没有呢!”少年突然站起来,眼神中透出几分慌乱。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就是你啊……”年长的少年带着了然的神色说,“你一直在逃避自己,一直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世界……”
“没有,我才没有!”少年露出怒容,他大袖一甩,“假的,你们都是假的,这里才不是我的内心世界!”
看到少年激动的反应,年长少年脸上充满了失望和悲哀。
“走,你们都走!”少年愤怒地说,“骗子,都是骗子!你们休想骗我!”
黑白身影和年长的少年摇了摇头,饱含着失望的情绪,然后“啵”得一声如同泡沫一般爆裂,他们的身影眨眼就消失不见。
“呜呜呜呜……”少年跌坐下来,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轻声地抽泣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剧烈的恐慌,那种恐慌如同病毒一般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精神,让他的惊惶和孤寂无限放大……
他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忽然,少年失去了平衡,他惊恐地抬起头一看。
星空开始失去了色彩——虽然它原本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褪色的星空仿佛一张失去颜料的图画,苍白和阴森化成蝗虫顷刻之间就席卷了无垠的虚空……
少年猛地坠落下去,如同落入无底深渊一般,失重的落差感像是一支淬毒的匕首狠狠插入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世?炎历2036年3月初春】
【华夏天国?徽州都府皖峰城】
【清晨】
梁羿从噩梦中惊醒时,初春冷寂的光亮从窗帘的缝隙之间钻了进来,在地板和床单上留下一道狭长的白痕。
他浑身都是梦中惊醒时所渗出的汗,大口大口的粗气从他的胸腔里挤压出来,整整过了一分钟他才从失重的窒息感中回过神来。
待得呼吸平稳下来,他偏头一看,一旁的姐姐仍然在熟睡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梁羿感觉身体燥热无比,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正在迅速升温。
他穿着睡衣,打开房间的门,屋外的寒冷气息令他一个哆嗦,又回到屋里拿了件大衣穿在身上。
雨没有停,不过已经没有昨晚那样声势浩大,仅仅只有绵绵的细雨仍然残存在空气中。
刺骨的寒冷透过大衣侵入身体时,梁羿才感觉到体温渐渐恢复了正常,剧烈的心跳也慢慢趋于平缓。
倏——
这时候,一阵低沉的飞掠声忽然传入耳际。
天空中,一道道墨绿色的黑影飞掠而过,许多熟睡中的人都被惊醒,顺着光线望向天空。
那是一架庞大无比的直升飞机,说是直升飞机,不如说是军用运输机上添了个巨大的螺旋桨。因为这架直升飞机足足有三十多米长,泛着金属冷光的机体上漆涂着墨绿色的伪装颜料。
城市中的气流随着直升机的慢慢降落而翻滚起来,紧接着天空中密密麻麻地出现了十几架相同大小的直升机,偌大的广场几乎瞬间就变得拥挤不堪。
“是直升飞机!”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惊呼了一声,整个冷清的城市忽然之间就喧腾起来,许多尚在朦胧中的人被同伴吵醒,极其不情愿地穿上厚实的衣服,冲出了房间。
“小羿……外面什么事情那么吵?”这时候,梁羿听见了姐姐睡意朦胧的询问,她揉了揉睡眼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姐姐,外面来了十几架直升机!”梁羿略带几分好奇和兴奋地说。
“飞机?”梁玥一愣,随机从床上兴冲冲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然后叮嘱了梁羿一声让他别乱跑就窜了出去。
此时,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皖峰城的中心广场已经挤满了赶来看热闹的人,各个都在谈论着这些直升飞机的来历。
“这些飞机都是哪来的?”从人群中挤进去的梁玥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庞啸,不禁闻到。
“一个惊喜。”庞啸微微一笑,伸手把梁玥的大衣拢了拢。
“噫?你们俩?”站在庞啸身边的江凝旭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不到一秒讶异就变成了了然,而被庞啸“重点照顾”的梁玥顿时一摸红潮染红了白颈。
“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点!”梁玥没好气地踩了庞啸一脚,而后者则是象征性地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以示委屈。
随着领头直升机舱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墨镜男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然后径直朝着几人走了过来。
“旭少,十二架‘猎鹰’直升机已按时到达,请指示!”墨镜男站得笔挺,表情是看上去十分滑稽的严肃。
“我说你怎么老是一副死了婆娘的脸!”江凝旭一脚踢在墨镜男屁股上,没好气地说。
“老爷子让我庄重一点啊,这不能怪我啊!”墨镜男顿时愁眉苦脸,严肃的神情变得比哭丧还难看。
“你拉倒吧,滚一边去!”江凝旭撇撇嘴,然后转向庞啸,“介绍一下,这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九卦,全名李写意。”
“原来他就是九卦。”庞啸表情更多的是忍俊不禁,他十分客气地伸出手,而李写意也是会意地伸手和庞啸握在一起,这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了。
李写意,外号九卦,京城另一大家族“李家”的子弟。他和江家的江凝旭、姬家的姬少荃以及梁家的梁顾微并称“天脊四杰”。嗯,“天脊四杰”这个叫法是他们自己起的,明面上京城里的知情人士都称呼他们为“京城四害”。
至于为什么叫“京城四害”,那可就有的说了,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免得又有人说我骗字数)
京城的大家族如今都把家族的基业交给了第二代子孙,也就是江凝旭和李写意父亲的那一辈。而像江凝旭这一代,家族给予更多的则是栽培和资源支持,因为他们几乎已经确定是家族下一代掌权者的人选了。
至于为什么是“几乎”,则是因为各大家族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嫡系的后代,就比如江凝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姐姐,他们分别是自己二叔和三叔的孩子。然而无论年龄还是资历,江凝旭都无一例外地超过自己的兄弟姐妹,所以他从来不担心自己会失去继承人的资格。况且他现在才二十五岁,不趁这大好光景闯荡几年,以后可就没有时间放松体验生活了!
“你家老爷子居然舍得把你放出来!”江凝旭调侃道,“当初我们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你可没少矮你家老头子的骂!”
“我挨骂还不是因为你们每次闯祸都得我擦屁股!”李写意满脸黑线,“真是没良心的玩意儿,亏我给你们善后还讨了老头子不少毒打!”
“哈哈哈,没忘没忘……”江凝旭连忙打了个哈哈,“这次你终于能离开京城出来放松一下了,有没有什么计划?”
“去他娘的计划,反正这次出来我是不好好玩他个几年是不会回去的!”李写意满脸不在乎地说,“让那些该死的家业都见鬼去吧!反正家里有我哥哥坐镇,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去操心的!”
“你还真随意啊,你家的家产怎么说几百个亿还是有的,你就不心动?”江凝旭饶有兴致地说。
“我心动啊,问题是现在我才多大,让我去管理整个家族的产业,算了吧,我宁愿去死!”李写意摆摆手。
“怎么你们出生在京城的阔少,都一个个得想要逃出来?”一旁的庞啸一脸不解,“四眼仔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四眼仔这个名字好,我点一万个赞!”李写意看了一眼江凝旭哈哈大笑,这回轮到后者满脸黑线了。
“你是生在京城外,不知京城险啊……”笑归笑,李写意的神情充满了厌恶,“华夏的政治和经济暗流基本上全都集中在天脊城,各个超级家族之间的割据和勾心斗角,我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忙活不过来!更别说管理家族了,每个家族里的你死我活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还好我们家这一代只有我和我哥两个兄弟,要是像他家那样,指不定哪天死了都没人收尸!”接着李写意冲江凝旭努努嘴,然后补充道。
“呸,净特么咒我!”江凝旭没好气地说,“大爷我怎么都得死在你后边儿!”
“切,本道爷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肯定比我死得早,没得辩!”李写意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江凝旭道。
“你那一套还是省省吧,我不信那个邪!”江凝旭嗤之以鼻地说。
“哎哟喂这位小姐是?”李写意忽然看到一旁的梁玥,顿时双眼一亮。
“甭惦记了,人家名花有主了!”江凝旭轻蔑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
“啊?怎么啥好菜都让猪给拱了?”李写意一脸不忿。
“咋滴,有意见啊?”庞啸顿时伸手一搂,在梁玥的惊呼中一把把她揽紧。
“哎呀这就非常的尴尬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对吧?哈,哈哈哈……”见状,李写意立马脸上多了个大写的尴尬。
“你别这么突然得就……”梁玥的脸烧得通红,赶忙挣脱了庞啸的怀抱,“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别介,我不敢了!”庞啸立马就服软了,扶着梁玥的肩膀就说好话去了,看得一旁的江凝旭和李写意目瞪口呆。
“我说,咱们还是先说正事,你们这样大庭广众秀恩爱会遭天谴的。”江凝旭轻咳一声,“一万只单身狗正注视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