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风伯刚安置好行装便到叶洛母亲那边请见。
叶母也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原是与叶父一起住的,只是六年前叶洛离开芳英城后,叶父便搬至正院去住。叶母也在叶洛离开的六年里一下苍老不少,年纪只有四十出头,看起来却比风伯还要年长,花白的长发盘的齐整,只是面色略显苍白,皱纹更是印在面上。
“风伯啊,我儿回来了?”叶母略显浑浊的双眼眼巴巴地望着小厅外,似是要找叶洛的身影。
“夫人,公子他回来了。”风伯扶叶母坐回椅子上,“路上累坏了,这会儿估摸着睡下了。”
“是啊,赶回来定是累坏了!”叶母点点头,“得吩咐管家让厨房熬些补品,我儿身子骨弱啊!”
“夫人安心,已经说过了。”风伯也是满眼泪,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每次看到公子、想到芳英城的夫人,风伯心里都憋闷得慌,往年给夫人来信报平安也有问起,可是夫人从不回信,更别说告诉自己当年的事。只是这次既然回来了,风伯也有心想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即使夫人不愿提及当年的事,也不能再让夫人这般忧愁下去,人上了年纪,哪里经得起折腾啊!
“夫人,您不知道,现在公子已经想开了,日子过得可快活了!”风伯为叶母倒了杯茶递过去。叶母听了风伯的话,愣愣地看向风伯,问道:
“看开了?”
“对啊,虽不知当年出了什么事,但是,秋日里公子便看开了。”风伯呵呵笑了笑,“夫人不知道,现在公子和小小少爷日子过得极好!”
“小小少爷?”叶母还没刚舒了口气,这边又有不解。
“哦,倒是我这边疏忽了,夫人也知道五年前公子娶妻的事,虽然两人关系冷淡,公子的妻子去的也早,但是还是为公子生了个小少爷呢!”
“是……是吗?这……这是真的?”叶母睁大了双眼,显得很是激动。
“真的,千真万确啊!”风伯为了宽慰自家夫人,讲话的语气也没了往日那般一板一眼。
“我……我这就去看看我那儿子和小孙子去!”叶母一下站起身,风伯知道夫人这是高兴了,也不想挠了夫人难得的好心情,便扶着叶母往叶洛的院落走去。
两人来到小院的时候,莫离正坐在石桌上,长腿架在石凳上,而小叶朔正坐在莫离腿上和莫离面对面说着话。
叶母见到这父子融洽的相处样子,欣慰得热泪盈眶,还没唤出“我儿”,便发现了让她极为疑惑的事:
“风伯啊,那是我儿吗?不像啊!你不是骗……”
“夫人啊,那是公子的好友,莫公子!真没骗你,公子现在过得可好着呢!”风伯怕夫人误会,赶紧解释道。
“哦,我儿的朋友……朋友……”叶母便叹着边向莫离这边走近。
莫离在风伯两人未进门时便知晓他们的到来,只是在这边,莫离扮演的是叶落的朋友,叶落的朋友自然不大可能是功力不错的江湖人,因此,直到叶母走近了些,莫离这才装作刚看到两人,抱起叶朔起了身。
“莫公子,这是公子的母亲。”风伯冲莫离介绍。
莫离笑着点点头,把小叶朔放到地上,又对叶母拱手施了个礼:“老夫人安好。”
叶母唇角动了动,却是没有开口,来时的喜色也消散开来。略打量了莫离两眼,叶母便把目光转向躲在莫离身后的小叶朔身上。只见叶朔抓着莫离的衣摆,只探出个小脑袋偷偷看着风伯和叶母。
莫离不知叶母为何对自己儿子的好友这般冷淡,见叶母看向叶朔,莫离摸摸叶朔的脑袋,温柔地笑笑,道:“朔儿,这位是奶奶。”
叶朔抬起头看向莫离,莫离鼓励地点点头,小家伙这才低低地唤了声:“奶奶。”
叶母哆哆嗦嗦地应了声,伸着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孙儿,却见小家伙一下子缩到莫离身后,连脑袋也不再露出来。叶母身子僵了僵,不知如何是好。
“朔儿,你去叫你爹爹起来,就说奶奶来了。”莫离转身,揉揉小叶朔的脑袋,“去吧!”
“恩!”叶朔应了声便往叶落卧室方向跑。
莫离回身,笑得儒雅,虚引道:“老夫人小厅里坐。”
叶母看了莫离一眼, 起步走向小厅。
在厅里坐好,叶母这才开了口:“你与我儿何时相识的?”
“去年七月。”莫离客气地回道。
叶母暗自叹了口气,去年七月,风伯说我儿看开了,也是在那个时间吧?哎,自己的儿子不再惦记那人,怕是因为眼前的公子啊!还以为不再喜欢男子才成了亲、有了儿子,如今看来,我儿喜欢的依然是男子啊!
风伯在一边看这两人相顾无言,心里很是期盼着自家公子快点出现。
此时,叶落正坐在床头唉声叹气,旁边的小叶朔也跟着叹口气,小眉头用力地往一起挤。见此,叶落倒是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我说朔儿啊!你这是什么表情?真是乐死爹爹了,哈哈……”
“爹爹不高兴么?”小叶朔仰着脸,嘟着小嘴问道。
“是啊,爹爹好烦啊,本来还愁着明天见了你奶奶该怎么办呢,这不,人家现在都找上门了,爹爹该如何是好啊!哎!”
“哎!”小叶朔也叹气,让叶落忍不住捏了捏他那嘟起的小嘴。
“爹爹不喜欢娘亲,朔儿也不喜欢奶奶。”
“你这孩子,爹爹可没说不喜欢你奶奶!”叶落摸摸叶朔的脑袋,“你也听到爹爹跟你离叔说的话了吧?爹爹现在好多事情都记不起了,连你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爹爹。”小叶朔趴在叶落怀里蹭了蹭。
“爹爹没事,”叶落也蹭蹭小叶朔的头顶,“走吧,失忆了就是失忆了,记不起就是记不起,咱就破罐子破摔!”叶落被叶朔蹭了两下,这人就精神了,理好衣裳,拉着叶朔的小手前去小厅。
到了厅里,莫离本想陪在叶落身边,谁想叶母亲自开口赶人,只能丢给叶落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抱起比叶落还不自在的小叶朔出了小厅。风伯见此,也跟着出去,只留下叶母与叶落两人在厅里坐着。
“咳咳,”叶落实在是受不了叶母那欲语还休的注视,看情况自己要是不开口,叶洛的娘能一直这么看着,“那个……您喝茶!”叶落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对于叶洛的娘的称呼更是感到为难,按理说应该叫声娘,关键是叶落叫不出口。
“儿啊,真的是你?”
“是我。”
“回来了?”
“回来了。”
确认了再确认,叶母安了心后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叶落张张嘴,若面对的只是一位长辈还好说,只是这长辈是生身之母,叶落当下只觉得自己坐立不安、不知所措。
叶母自然看到了叶落无措的模样,只是以为母子六年未见,难免生疏。想到六年前,叶母忍不住叹息,像是对自己儿子解释,又似自言自语,道:
“当年,不是母亲狠心打你骂你,只是你也知道,你姐姐和张冶两情相悦,怎好夹在中间坏人姻缘啊!”叶母拭了拭脸上的泪,“儿啊,你也想开了,是吧?听风伯讲,你已经有了幼子?”
“是,叫叶朔。”叶落赶紧应了声。心里却闹翻了,一直以为叶洛喜欢男人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谁想,他妈竟也知道。等等!叶洛的姐姐和张冶?难道,叶洛喜欢的人好巧不巧正是他姐夫?!啧!现在该怎么应付啊?
叶落那边正在胡思乱想,叶母又开了口:“这就好啊,这就好……孙儿真是长得乖巧,跟你小时候像极了!特别是那小嘴儿,一遇事就抿得紧紧的,真是像极了!”
“是啊。”
“儿啊,你不怪娘吧?”
“怎么会呢!”叶落实在是受不了这气氛,索性一下豁出去,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其实,去年秋天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若不是那封信,我连芳英城还有个叶府的事都想不起。现在,这府上的人我都不认识,连这小院子都觉得陌生得很。”
叶母听得直瞪眼,伸出手,颤抖着拉住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