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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忆(下)

懵懂的少年在树下等了三天,最后才终于明白,他的仙子姐姐已经走了。

少年的心,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思念。

想起最后她对自己说的话,安梧开始渐渐明白。

宫里的局势开始改变,原本势力悬殊的两个女人,因为各自儿子的缘故,开始出现差距。

安轩变的沉默孤僻,而三皇子安梧却变得开朗大方,谦虚懂事。皇上的注意力开始被这个小儿子所吸引,而安梧的表现也令他非常满意。再回头看看以前颇为喜爱的二儿子,仍然是那种漠视一切的态度,皇上的心开始动摇,却仍然难以决定。而皇后,开始紧张。宫里的气氛一触即发。

三年前,皇上驾崩,留下遗旨,传位给二皇子安轩。

安轩登基,封号安庆王,改年号永熙,赐封三皇子安梧为晋王,赐府邸晋王府,封安宁公主为平乐公主,封静怡皇后为德顺皇太后,封三王爷为恭亲王。

那个时候,安梧几乎就要宣告自己的失败,可是,她回来了。他的仙子姐姐,在安轩登基的那天晚上,回来了。

十四岁的青衣少年,站在月光下,看着紫衣的仙子凌空而来,心底有什么东西呼啸而出。

紫衣美人丝毫未变,四年的光阴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她似乎更加的清丽动人。

“仙子姐姐...”英俊的少年已退去青涩,矫健的身躯开始显示他的成熟。只是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她从天而落,满面泪水。

而如今,哭泣的却是那个男孩了。

安梧一把抱住紫发的女子,开始大哭,如同一个走丢后又被找回来的小孩。

她安静的让他抱着,并不说话,只是抬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无声的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怜惜。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少年才渐渐停止了哭泣,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擦拭眼泪。

紫衣丽人看着窘迫的少年,嘴角有微弱的笑意。

“仙子姐姐,你,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我?”少年怯怯的开口,完全没有平日在众人面前凌人的气势。

仙子抬起头看了看空中的满月,低下头对着他微微一笑:“我回家去了。”

少年有些黯然,是啊,差点忘了,仙子姐姐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

“你怎么了?”仙子关切的询问。

“我,我太没用了。”安梧有些丧气,但却不甘,“我输了。”

仙子却没有安慰他,只是走到了桃树前,伸出柔荑,抚上了树干。少年不解的看着她。

“这颗树每年都会被冻结吧。”洁白的双手在树干上移动,“但是每年都会长出新的枝叶。”

美人回过头来,舒展笑靥。

“知道它为什么要冻结么?”少年似乎有些明白,却仍然懵懂。

“是为了下一次吐绿积蓄力量。”

仙子走到他面前,如墨的双眼紧盯着他:“三皇子,你也一样。你明白么?”

少年迷茫的眼神开始变得清灵坚定,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的站立,但是只要有她的鼓励,似乎天底下的任何东西,他都不会畏惧。他用力的点点头:“我明白了,仙子姐姐。”

仙子满意的笑了:眼前的少年是聪明的,只需要给他积极的暗示,至于能否成功,早已有了定数。少年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她诧异的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年。

少年的双眼清明坚定,已是成熟的标志,此时他的眼中闪动着亮光。

“仙子姐姐,你,”少年有些迟疑,但还是勇敢的问出口,虽然害怕知道答案,“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紫发的女子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少年失望的松开手,垂下眼,努力忍住心底的酸苦。

“我会再回来的。”正在暗自神伤时,耳旁却响起轻柔的女声,带着安慰和承诺。

抬起头,佳人已走,芳踪缈缈。

那时第二次离别。

少年的心,知道了什么是离愁别恨。

已经成长起来的少年却更加明白了,自己的人生不能就这样过去,他的心里开始有了别的东西,开始不再完全是他的仙子姐姐。有了一次的失败,少年变得谦逊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年少轻狂,傲视一切。

他默默的将自己的锋芒收敛起来,显示的谦虚恭顺。同时他也努力克制自己,将心思放在攻权夺势上面,每一次的成功,他的心就越有成就感,但是却也越来越漠然。看惯了太多的事情,将他的心变得冷硬,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具备了作为一个帝王的资格。

终于,慢慢的积累势力,终于到了今天。

安梧,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心胸宽广,礼遇贤才,门客众多,其下门客均以梧公子称之。这就是老百姓对他的评价。

相对于当今的圣上,晋王似乎要更贤德一些,而且谦和忍让。只有晋王的亲信知道,晋王表面温和如翠竹,但是一旦削成利剑,杀起人来是绝不手软。但是晋王却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从不轻视百姓,会在老百姓的面前示好。好几次太后都找借口要为难他,都被他冷静的应付过去,但心里的杀意越来越强烈了。但是他却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的母妃璃太妃仍然被太后以寂寞需要人陪着说说话的理由留在宫中。他必须要先将母妃平安的送出宫 ,才能开始行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的气氛开始慢慢紧张起来。

晋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仙子姐姐的鼓励,还是,自己本来就有这样的野心,只是没有发觉罢了。不管怎样,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一直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自己的哥哥,当今的皇上,安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一切都不关心,漠视一切。

很多次他都在想,是不是仙子姐姐故意将安轩变成这样,好让自己能更容易的登上帝位呢?

没有答案。

她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答案,就连她的出现,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仍然记得那一晚,她哭的凄苦悲凉,如同失去了什么心爱之物。

晋王好想问她,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已经离开。直到...

大约两个月前,他遇见了紫络。

不知何故,她晕倒在了王府门口。碰巧他回府看见了,本想让家丁将她弄醒后赶走,但是她的脸却让他窒息了。那张脸,和他的仙子姐姐一模一样,只是眉心多了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一向冷静的他冲下马车,抱着她,只觉得心中悲喜交加。

将她带回府中,传唤了大夫给她看病,大夫却说她是由于长期没有进食,太过虚弱而晕倒。他命人细心的照看她,心中却有了些疑惑:他的仙子姐姐,怎么会晕倒?

之前看见她狂躁的心,逐渐的冷却下来。他再次细细的打量她,发现她的确是和仙子姐姐长的一模一样,可是仙子姐姐的头发是纯净的紫色,而她的发色是平常的墨黑。

他心中失望,却仍然抱着一丝希望等着她醒来。

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终于有一天,她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晋王惊喜的凑上来,坐在床沿上,伸手想抚摸她的脸,她却惊慌的避开了,眼中带着惊疑和戒备。安轩伸出去的手,缓缓的垂了下来。

“你是谁?我,我这是在哪里?”她怯怯的开了口,望着他。

原来不是他,他心底的期望落空了,望着眼前一模一样的脸庞, 那双眼眸里却净是不信任和戒备。

既然你不是她,那我要你有何用?即使你长的再像她,也没有用!安轩心里蓦然狂怒起来,猛的伸出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她惊惧的睁大了双眼,身体的虚弱的没有办法反抗。

可是面对着这张脸,晋王没有办法下手,他颓然的松开口,然后离开了。

后来紫络的身体完全康复后,便要离开。或许是他那次吓到她了,她每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保持着距离。听到她说要走,他却不想就这样让她离开,于是他开出了条件。

“阮姑娘,你家中又没有亲人,你想去哪里呢?”他品着茶,悠悠的问。

紫络已经是孤儿了,又是女子,流落在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她父亲去世了之后,为了偿还他的赌债,已经将什么都卖了,现在,她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了。如果想要活命,出去后只能去青楼谋生了。

见她脸色伤感茫然,晋王微微一笑:“阮姑娘有倾国之资,若肯为本王所用,本王绝不会亏待你的。”

让晋王吃惊的是,她竟没有丝毫的考虑就直接答应了,晋王想,可能她也考虑到了自己的处境,实在是没有任何的选择。

随后晋王便更改了她的家世,让她选秀进宫,将她放在了皇上身边。不出他所料,皇上极为宠爱她,甚至不惜为她和太后翻脸,成功的让他将皇上贪迷美色,不理朝政的形象刻进了大臣的心中。

只是,仙子姐姐,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晋王盯着杯中的茶水,碧绿的茶水中倒映出他郁结的双眼,他苦笑了一下,饮下杯中的冷茶,好苦。

人走茶凉么...自己尚未离开,这茶,却也如此难以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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