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看了萱宜一眼，说道：“萱宜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居高自傲，虽然你是我府中的贴身侍婢，可是那些被沈佳音金屋藏娇的女人也并非全是你的敌人，你说话总是这么夹枪带棒的，怎么能行呢？”
沈佳音的目光炯炯，这样清冷的眼神倒是让萱宜有些害怕了，她稍微地垂下脑袋，然后说道，“请大小姐息怒，奴婢只是厌恶２仗着自己从前是太后的人，如今又在这边带了新入府的人闹事，心中觉得不满罢了，并不是故意让小姐您难看。”
萱宜的手心有些出汗，后背却是全湿了。
“所以这就是你和蒋语瑶的区别。”
沈佳音的眼神中慢慢地有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从前的她并不知道阶级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可是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蒋语瑶这样的人原本在府中就是循序渐进往上攀爬的人，她行事谨小慎微，不敢有一些错漏，当初既是因为太后的举荐来到府中，她里外不是人这么久都不敢对太后有所逾越。
现在能挺直腰杆做人，还不是因为肚子里头的那个孩子，当然，纵了决明长歌这样根基不深的人来惹自己，也是为了强壮自己的阵势才对。
若是她正中蒋语瑶的下怀，岂不是蠢透了？
沈佳音的手指头沉沉地敲击在桌子上，说道：“那你觉得她和决明长歌之间，谁比较难缠。”
萱宜说道：“肯定是蒋语瑶，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蒋语瑶就算是多不得势，也是府里头的老人了。”
“未必。”
沈佳音说。
“为何？”
“因为决明长歌的卑微来得太奇怪，她是被沈佳音直接送入府中的，而且还是以能为沈佳音所用的名义进来的，你就不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吗。”
沈佳音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小姐果然深谋远虑，是萱宜揣测错了。”
萱宜说着，缓缓低下头。
“蒋语瑶这样的人却是相反的，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怕，肚子里有孩子，太后也时不时会指向她，且之前和我之间的过招也不占上风，当然可以趾高气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沈佳音说道。
只要是笃定了某种信念，蒋语瑶就算是撕掉了自己从前的伪装，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蒋语瑶一旦动起来，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破绽随处可循。
“任她是谁，也比不过我们的大小姐，大小姐您能说的这话分明已经是抬举她了，若说在这王府之中，只看得见五皇子看不见您，又有什么用呢？”萱宜连忙说道。
“我原本以为将蒋语瑶一块拖下水之后，日子还能好过一些，如今看起来并非如此。”沈佳音冷冷地说。
那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选上来的美人们，一时之间成不了气候，沈佳音还盼着自己可以过两年松泛日子，如今看来，蒋语瑶都做起搭帮结派的活儿了，云姬那却衰弱下去，是福是祸还当真不一定。
沈佳音正想着，外面有人来报，“启禀王妃，云姬夫人求见。”
沈佳音蹙眉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小厮只是低低地说：“云姬夫人只说是因了五皇子的事情，希望王妃能够见她一下，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沈佳音这才晃过神来，今天就只把心思挂在蒋语瑶和决明长歌的身上了，竟然忘记了谢过云姬的事情，虽然云姬从这件事情上也得了许多的好处。
如此想着，沈佳音便摆手道：“快让她进来吧。”
萱宜聪明地闪到了外面去，只让沈佳音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呆着，萱宜出来的时候正和云姬打了个照面，萱宜记住了刚才沈佳音说的话，先行了个礼。
没想到云姬今天竟然也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好像没有认出萱宜一样。
萱宜的性子并没有被完全磨平，想到云姬从前也不曾对自己客气过，现在更是高高在上了。她且收敛了笑容，只在外面站着。
“云姬，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早上蒋语瑶才和决明长歌一块来，我还想，你怎么没有和他们凑伙？”
云姬心事重重地进到房门之中，只看到沈佳音正在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容貌，并没有转过头来与她说话。
“他们两个人在的话说话才不方便，我是想着王妃要用这么多的时间来对付他们，肯定头疼脑热，不如让您好好地缓一缓，我正好捡一个清净的时候过来，可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云姬毫无错漏地说道。
“也亏了你有心了。”
沈佳音浅浅地说了一句，看向云姬，“才生下景重多久，你都穿起从前娇艳的衣裳了。”
云姬正穿着明黄色的藕丝琵琶衿上裳，外头披着一件织锦貂皮席地斗篷，都是最上等的货色。就连发髻上都被满眼的金所点缀。
云姬笑着说：“我虽然知道王妃向来不喜欢明艳的衣裳，却想到您最近心情不好，所到之处都是满目的苍白，心中难免压抑，便特地挑了一两件显眼的衣服穿着，不让您觉得心中压抑。”
沈佳音且听着，这会子对面前这个云姬有点兴趣了，似乎是因为蒋语瑶将决明长歌拉拢过来的事情，她的脑子倒是比之前活络，连语气中都带着让人吃惊的卑微。
“也亏得你这么懂事，过来就在我的身边坐着吧。”沈佳音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说道。
其实之前云姬对自己完全不客气的样子，沈佳音还是能够记住的，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或者朋友，只有利益，如果让蒋语瑶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防线，岂不是错失良机？
“我怎么敢让王妃这般抬爱呢，与您同坐何等荣耀，从前蒋语瑶都没有这样好的福气。”
云姬一时之间说话都有了力气，连谄媚的样子看起来，都是带着温婉的笑意的。
“我听你这么说，倒是想到了早前的一件事情。”
沈佳音想了一会儿，看着云姬的手，她从前的手很是漂亮，她并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进入王府之前，她是需要给自己盘头的。
“不知道王妃您想到了什么事情。”
云姬问道。
“你梳头的技术很厉害吧。”
沈佳音这么问着，笑意已经慢慢地缠绕上了自己的眼角。
云姬心领神会，她接话道：“不如这样吧，如果王妃不嫌弃的话，就让我为您盘头，可好？”
沈佳音点了点头，想着这云姬接话的本事是越来越流利了。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来了兴趣，这两天尽忙着沈家后续的事情，憔悴了许多也没发现，也罢，你就做一回那萱宜的活儿，帮我梳妆吧。”
听了沈佳音这样说，云姬如释重负。
就算是展现了自己最卑躬屈膝的那一面，也不能让蒋语瑶得了便宜。
她缓缓站起，来到沈佳音的身边，看着镜中的她，说道：“王妃最是艳压群芳的，只不过这几天有了心事，若能好好地梳个头，再配件衣裳，谁还能在您的面前耀武扬威？”
云姬的这话听起来是不着边际，所指的，却是蒋语瑶和决明长歌这两个上蹿下跳的小辈。
沈佳音了然地笑了笑，说：“还是你嘴甜。”
云姬缓缓地将沈佳音头上的发髻卸了下来。
沈佳音的发丝轻薄且顺滑，将她一些盘插在头上的珠钗尽数取下之后，便有一头乌黑水滑的青丝垂下，连云姬都感叹，这么美好的容颜，是如何被岁月浸染了风霜的。
云姬轻轻地沾了沾头油，让指尖更加细腻一些，顺着沈佳音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往下梳。
“你倒很是知道怎么梳头。”沈佳音笑着说。
“我从前地位卑微，入了王府后，也更平易近人一些，所以和身边的侍婢关系挺好，看她们怎么给我梳宫廷发饰，我自己又有基础，就学着一点，想不到有一天还能为王妃您效劳。”
云姬笑着说。
“既然如此，你就帮我个飞云端的发髻吧，抽屉上的金凤凰帮我簪上。”
沈佳音故意试探道，这飞云端的发髻虽然能让人神采飞扬，可是却和沈佳音的身份很不相搭。
云姬顿了顿首，之后莞尔一笑，说道：“沈佳音，我有一些别的建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话之间，云姬已将头油涂满了沈佳音的乌发之上，齐齐地梳在后头。
那一丝丝青丝落向腰间，好似山间的瀑布。
“说来听听吧。”
沈佳音点头应允道。
“飞云端的发髻虽然让人很有精神，但是于现在的情势不同，您从前都是以晚唐时期的贤后约束自己的，发饰上也应该有所推崇和表现，如今五皇子与沈太妃又在府中，您是否也该从妆面上体现呢？”
云姬笑着说。
这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看来这云姬真是学聪明了，懂得劝人改变又不生硬。
如果真的被沈佳音撞见，能在妆容上留下好的印象，不是也很好么？
这么想着，沈佳音便撇了撇嘴，笑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了，果然当了母亲的人，懂得事事周全，就按照你说的来吧，但是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沈佳音抬眼道。
“王妃请放心，若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就算是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都不敢答应。”
听到沈佳音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云姬很是开心，她定定地看着镜子中的沈佳音，莞尔一笑。
沈佳音当然也有自己的主意——
“给我做一个比翼双飞的样式，你虽然说得在理，但是除了表现我的贤良，还是要有我沈佳音之间比翼双飞的意象。如今梳着这样的发髻，也能聊表我对五皇子的心意。”沈佳音说。
“王妃与五皇子如此恩爱，还真是让妹妹我望尘莫及啊。”
云姬笑着说，之后，她便照着沈佳音说的，梳一个在天愿作比翼鸟的恩爱意思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