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起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云姬抓到了把柄，你的性命可是不了吗？”
沈佳音嗔怪地看着蒋语瑶，声音慢慢地柔缓了下来，蒋语瑶笑着说：“姐姐放心，我自然是有自己的计较的，只是祭花神大典是步步为营，我真的担心前面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们呢。”
蒋语瑶这一点可真是厉害，动不动，就将自己与她攀扯到了一处。
沈佳音倒是不领情，只冷冷地看着前方，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需要在意这些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而在云姬的府中，云姬正在翻看着手上的书本，《史记》是云姬最喜欢的一本书。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是一个花瓶，以史为鉴的本事，云姬还是有一点的。
权衡之术的见解，便是云姬所能明白的。
允儿在一旁燃着沉香，云姬认真地翻看关于卫子夫的一章，浏览了卫子夫生平的一幕一幕，看到她从胜到衰，最后与汉武帝阴阳相隔，内心一阵凄凉和哀婉。
云姬感叹道：“卫子夫盛极而衰，可见这皇府之中并没有所谓的地位稳固。”
允儿看到云姬又在伤神，连忙说道：“云姬夫人如今地位显赫，又是五皇子的心上人，怎么得不到稳固的地位呢？一定是夫人您太过于紧张，才会有了这样的多思。”
允儿的声线清冷，虽是稚嫩，说起话来，却是有理有据的。
可云姬却是好像没有听在耳朵里一样，只是低着头继续翻看着《史记》。
卫子夫的一生短短几载，却经历了生儿，与送儿的悲惨，最后，连自己都成了皇位的牺牲品。
云姬忍不住要由此及彼，有时你以为运筹帷幄，实际上，背地里猜忌你的人不知道有几多。
因为知道结局，所以每每看到卫子夫被封为皇后后，云姬便不愿意继续往下，只是掩面叹息。
想到自己的景重，云姬就一阵的心慌意乱，好像历史的印记会回归到自己的身上一般，所谓登高跌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允儿看到云姬将书本盖上，便过来，小心地说道：“夫人，您在这里看了这么久的书，也应好好歇息歇息了。”
云姬只笑着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好好地休息呢？”
允儿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云姬夫人，您太难为自己了。”
似乎是突然之间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云姬思考了片刻，说道：“允儿，你可知道卫子夫的故事么？”
允儿说道：“夫人，奴婢怎么能知道主子们的事情，更何况，奴婢您这个样子，便知道这个卫皇后是个福薄之人，所以不知道也罢。”
云姬苦笑道：“福薄不福薄的，卫子夫也得了汉武帝这么多年的宠爱，来带着家族都受了皇恩浩荡这么多。纵览汉武帝一朝，更无此幸。”
允儿偏着头说道：“如此看来，卫皇后的际遇终究是要比那个陈皇后好了许多，若是这样，拥了这繁华的过程，也没有什么可惜了。”
真的么，可是女子所在意的，大多是长长久久的安稳，哪怕是平淡的，终究也是心安的，有多少人是真的愿意盛极而衰呢，可见，允儿是在安慰自己的。
这么想着，云姬就微微收敛了神色，说道：“盛宠之下，功高相加，卫氏外戚的规模便是庞大，不过这也为后世满门的遭遇埋下悲惨的伏笔，可叹可叹啊。”
允儿的声音在云姬耳边沉沉地响了起来，“外戚之事也能连累到卫皇后的身上吗？”
云姬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朝堂之上有人身死灯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连坐悲剧。”
云姬顿了顿，又说：“自从蛊惑之事之后，天下人心惶惶，不久，卫子夫也听了消息，终究是和自己同气连枝的家族，怎么可能说放就放的。”
听到云姬这么一说，那允儿心中一惊，她说：“原来是一件说得明白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这么复杂？且汉武帝毕竟这么深沉地爱恋卫皇后，也听得进去。”
云姬冷冷地笑道：“你怎么懂得，帝王家，虽然女人总是会看淡了亲情爱情，可是保护儿子是一件多么迫切的事情，纵然她心中知道不可为，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云姬这话，明显就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虽然事情远远没有到这一步，但是未雨绸缪的性子，已经足够让云姬为了之后的事情担心了。
云姬的语气已有一丝悲凉，允儿知道，这定是云姬夫人多愁善感的祸，她说道：“夫人，您不要伤心，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卫子夫糊涂，您这样聪明，身边也多是聪明人，自然是不会重蹈覆辙。”
云姬却完全不在意允儿说了什么样的话，脑袋中的猜测一旦起了，就会成为连绵的翻滚之势，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卫皇后行使权利，竟动用了势力，做出与汉武帝分庭抗礼的举动来，你说，母亲的心思竟然会勇敢至此？”
一语说完，云姬早就泪湿长衫，允儿虽不知为什么云姬突然之间会惆怅满腹，却也情不自禁人落了。
可是，云姬和卫子夫能一样么。
云姬的母家根本算不上显赫，朝堂上，也鲜少有可以支撑她的人，这大概也是牧褚什么事情都比较纵容了她的原因，难道说，云姬所忧虑的是以后景重的身份和发展么。
作为第一个成长起来的孩子，景重也确实是太印的关注了，如今若是沈佳音和蒋语瑶的孩子生下来，景重的处境也确实不好了。
“卫子夫死后，汉武帝身侧仍有娇妻美妾，天下仍是歌舞升平，固定的时候，卫子夫能有国丧，可是有什么用呢？时过境迁之间，曾经的神仙眷侣还能得多少人的想念？”
允儿思绪慢慢地将思绪拉到了眼前，问道：“那卫皇后之后可还有后人哀悼？”
云姬推开了窗子，说道：“卫皇后自尽后，葬于覆盎门外的桐柏亭。只因卫太子的博望苑在杜门外五里，故也还是为了让卫子夫在长乐宫中可看见思后园的歌舞升平。”
一段历史落下帷幕，虽然不知其中沾染的血雨腥风是让几家欢喜几家愁，可允儿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卫皇后终究是得了善终的。”
云姬冷冷地说道：“善终也不过是在死后才能得到的，也不算所谓的善终了。”
允儿小声地说道：“夫人，您话语之间可要小心，万一是被别人听到了，在五皇子那里又要有什么误会了。”
云姬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陷入了沉思，许久才问道：“蒋语瑶今天有没有什么动作，她身边，碧山那个小蹄子呢？”
因为之前刑房事件，云姬完全被太后打压下去，所以她也不愿见人，连早上去沈太妃那里请安的礼节都自行省去，下面的人就算是来了，云姬也是推脱不见的。
允儿听了，便说道：“蒋语瑶今天还真是去沈佳音那里一趟，两人在房子里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倒是没有线人来报告，至于碧山，并没有见到她出房间。”
说着，允儿轻轻地奉上了一盏清茶，说道。
“她昨天不是很能与我抵赖么，今天反而是龟缩在房间里头，不敢见人？可见，蒋语瑶身边的人也未必多厉害，不过就是在我面前能逞强罢了。”
允儿只是微微地颔首，忙乱之间，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听说，沈佳音的身边有一个女的就周豆蔻？”
云姬的手指头上慢慢地覆盖上了杯盏，表情清冷。
允儿点头。
这个人从前和她是打过交道的，一看，就是个不老实，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
“看你的表情，我是需要走这么一趟，去看看这个周豆蔻了。”
允儿有些吃惊地说，“夫人，为什么还要亲自去见周豆蔻呢？那天的事情之后，周豆蔻似乎已不被沈佳音信任了，且奴婢是知道她的，性格太过浮躁，始终，也不是能大事的人，您是何必？”
云姬冷笑了一下，说道：“何必？”
云姬的神色清冷，而后语笑嫣然：“我见她，就跟去见一头丧家之犬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当然不配我见，但是如果想到了她身后所代表的价值，你觉得，我还能不去么，再说，现在的人周豆蔻，心里头指不定是多么增和沈佳音，若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笼络了周豆蔻的心思，可不就是自废双臂了吗？”
云姬冷冷地说着，眉眼之间却是完全没有一点怜悯的神色。
允儿笑着说：“云姬夫人当真是运筹帷幄，这样厚重的心思谁都猜不出来的。”
云姬笑着说：“好了，你也不要说这么些没有用的了，快点精心地准备一些点心吧，”
说话之间，云姬轻轻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书本，说道：“今天我与你说的所有关于卫王妃的事情，不准再和任何人提起，这本书好好地收藏起来，这几年，我再也不愿意看这样的伤心事了。”
允儿小声地答应着，便将书小心地放了起来，像是要珍藏一段历史一般，也要将云姬的心事完整地封存起来。
似乎起风了，从沈佳音那里可以看尽整个皇府的繁华，可是自己这里呢？
不过是个冰冷的宫室罢了。
当初原本是一座小的宫苑，后来是因为生下了景重，才被扩建开来。
五皇子对自己终究没有****，也不如沈佳音可以获得五皇子深沉的眷顾，有时云姬也不知，自己终其一生要追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似乎没有东西可以让她真的开心起来，可五皇子的一颦一笑还是可以让她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大概这就是帝王家的****吧，机械而有真实，云姬自己都觉得绝望得让人心疼。
午间时分，云姬稍微休息过后便来到了周豆蔻工作的司衣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