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又看了一眼华清，问道：“皇后娘娘，您想要喝什么？”
华清微微地凝了凝神，说道：“就不劳烦姑姑了，本宫是不需要的。”
安平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李太妃捻着手中的佛珠，说道：“原来皇后也是这样功利的人，若是为了得到皇帝的荣宠就不择手段，岂不是后宫之中全部要乱套了？”
李太妃神色清冷，唇齿间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华清只是轻轻地行了一个礼，说道：“李太妃教训得是。”
李太妃嗤之以鼻：“当年的飞燕合德不怀孕，也是有因果报应在里面的，她们为使肤色白皙娇嫩，把息肌丸塞入肚脐。可最后也导致皇上泄阳为血而亡，如此看来，当真不如细水长流来得福气深厚。”
停了一会儿，李太妃冷冷地看着华清，问：“难道说在皇后的眼中，这样的宠妃也有值得欣赏的地方吗？”
华清不曾感受到李太妃这样狠毒的眼光，心中已觉得一惊，笑着说道：“是臣妾失言了，原本只是想从后世的角度，飞燕纵然有失，但之间却有难以明说的误会在里面，如今看他们的下场也是死不足惜的。”
华清突然转变了立场，李太妃显然是没有想到，便只是微微颔了颔首，说道：“哀家还以为皇后你有这样好的本事，还能够为飞燕合德叫一声屈。”李太妃似笑非笑地说。
“臣妾不敢。”华清低低地说，眉目之间已经灌进了一丝丝的凉意。
安平姑姑已将一盏清新的茉莉清茶端到李太妃的面前，说道：“李太妃，入秋之后，您的嗓子就一直都不见好，如今看来，当真是要珍重自己的身体，不该说这么多的话才好呢。”
安平的脸上总让人想到安宁，也就是面对着她，华清才觉得这个冰凉的慈宁宫中有一点温情在。
华清笑着说：“安平姑姑陪在李太妃身边这般久，实在贴心，李太妃有安平姑姑这样照料，本宫很放心。”
安平连忙行了一个礼，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华清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什么言重不言重的话，原本就都是侍奉李太妃的，说不定本宫侍奉李太妃的本事还没有姑姑厉害呢。”
说着便和身后的明熙使了个眼色，说道：“李太妃，这是臣妾刚从江南得来的苏锦缎子，苏锦因色泽光丽，用料考究而得名，那上头仙鹤图腾的好意头倒像专门为李太妃而来的，今年江南师傅紧缺，再加上皇上下令缩减贡品，只专心农桑之事，故而就得这一匹，臣妾不敢自己用，借花献佛给了李太妃，还请李太妃一定收着。”
李太妃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难为你有这样的孝心，我知道，苏锦的制造工艺精巧，要让老师傅熬花了眼睛才行，如此好的东西，哀家这个念佛的人要了何用，不过增添负担罢了，皇后正当青春年少，又担负着为皇上诞育子嗣的责任，你应该好生用。”
说完便斜斜地看了一眼苏锦，心中纵然喜欢，也不过流露于眼波间罢了，并不愿直接表示出来。
华清笑着说：“任它什么寸金寸锦，只要是给老佛爷的，便是要掘地三尺得来的宝贝，皇上与臣妾都不会迟疑，难得讨老佛爷的欢心，老佛爷收下吧。”
明熙已恭敬地将宝贝端到李太妃面前，李太妃跟身后的安平使了个眼色，说道：“安平，你便帮哀家收着吧。”
安平笑着说：“是。”
茉莉清茶的味道慢慢钻到鼻子中，华清看了一眼李太妃，说道：“明天还有一应事务要操持，臣妾先走了，李太妃也该早点休息，明天是个大日子，可要养足了精神才好呢。”说着便要起身。
那李太妃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便回吧。”
一旁的明熙跟着华清按礼数跪拜了下去，两人便一块出去了。
“李太妃，刚才皇后娘娘说的话您可千万不要记在心里头去。”安平姑姑有些不安地说道。
“她算个什么东西，还由得我来烦心，从今以后多了一个，够让她焦头烂额的，看她还会不会到我面前说这么多话。”
李太妃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苏锦怎么会跑到她的手上了，从前金陵一带的丝绸不是都落在哀家这里吗？”
安平说道：“回禀李太妃，这件事恐怕是江浙总督做了手脚，那个老狐狸，如今看着皇后一族兴起，自然是懂得要往哪里靠了。”
李太妃冷冷地说：“是啊，这后宫终究是皇后最大，只是哀家在皇上面前还是有话说的，皇上有把柄在哀家的手上，这个江浙总督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看哀家吗？”
说着便和安平说：“陪哀家到慈宁花园中走走。”
安平连忙说道：“是，李太妃。”
走在慈宁花园中，任是有什么糟糕的心思，都尽可以消了。
李太妃稍微宽了心思，说道：“要说皇上，真是能周全哀家的心思，原是前朝太妃们游玩的地方，皇上偏要改建出哀家一人的所在，这风光，倒是让哀家一个人占尽了啊。”
说着从嘴角渗出了笑意，安平看到李太妃稍微有了一些宽解之意，便连忙附和道：“正是呢。”
揽胜门内叠有山石，山石后便是万紫千红的景象，纵然时值秋天，仍能看到肃杀中的百花争艳。
“安平，你说着后宫之中哪一出的风景最娇艳？”
李太妃这么问自然有自信，要论花园中的风光，谁能比得过她的慈宁园，安平会心一击，笑着说：“若是奴婢说了，李太妃可又要责怪奴婢的奉承了。”
李太妃笑着说：“你但说无妨。”
安平沉思了片刻，说道：“若是阳气，自然比不过皇上的御花园，但若说滋养百花的地气，自然是李太妃的慈宁园了，此地北有慈楼，东是相楼，西拥云楼，围合的架势也是无所及的。”
李太妃微微地点着头，笑着说：“哀家还说，皇后身边那些人哪有你懂得奉承，果真不错。”
安平有些恼了：“太妃还说，奴婢就说，若奴婢说了实话，李太妃又要说奴婢阿谀奉承，这是实打实的大实话了。”
李太妃微笑着，眼神流转间已然有了哀愁，为了能在花园中顺利行走，她只穿一双平底的素鞋，便是夕阳柔和的光晕，在花园中悠然自得地穿梭着，感慨道：“这地势平坦的景致也是照顾到了太嫔们，从前和哀家交好的那些姐妹如今老的老，死的死，即是整个慈宁宫都是哀家的，有什么好处？当真是孤家一个了。”
安平连忙安慰道：“李太妃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即便是孤家，李太妃也是太嫔中运气最好的，福气最绵延的，您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奴婢可是要告诉了皇上去。”
说到牧褚的时候，李太妃的脸上闪过了一些冷漠：“皇上？皇上终归不是哀家亲生的，什么时候可以真正地向着哀家？哀家这辈子没有子嗣，只在先帝过世后才被迎为太妃，皇上除了正常时间来给哀家请安，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亲近行为，便是皇后，还不是对哀家不尊不敬。”李太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平连忙说道：“是奴婢不对，奴婢不应该提起李太妃的伤心事。”
李太妃摆了摆手，说道：“与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皇上和皇后两口子的孝心与否罢了。”
说着两人已经转过了一处围墙，向着密林深处走去了。
在慈宁宫外的长街上，明熙跟着华清的脚步深深浅浅，一点一点叩击在青石板上，发出了浓密的声音，“皇后娘娘，刚才您这样直接顶撞了李太妃，难道不担心她和皇上说什么吗？”
“本宫有什么好怕的，你觉得皇上愿意听她说这些吗？聪明的人都会选择颐养天年，她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皇上这样至孝之人自然有遗憾，越是觉得遗憾，越不会对慈宁宫的这位亲近，所以本宫才用飞燕的反面例子回呛她。”
华清想了一下，笑着说：“飞燕有万世的骂名是他们的本事，宠妃的坏名声谁想当，可身在其中也有迫不得已的地方。”
说着，华清的眉目渐渐清晰起来，说道：“未央宫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明熙摇了摇头道：“并没有听说，只是现在未央宫风声鹤唳，似乎都在为明天的封妃做准备。”
华清笑了一下，说道：“一个从民间来的，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自然要害怕，只是本宫断不会愚蠢到真在她的衣服上动手脚，一切不过心理作用罢了。”
明熙点了点头，说道：“娘娘这一招杀人诛心当真了不起，我们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可以将这个外厉内荏的草包给绊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