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自己和欧阳锋都是沈佳音精心布置的棋子,只有顺利地完成一切,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一次沈佳音被带到吕罗斋中,她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欧阳锋怎么评价自己?是否在说着有关于她的才情和美丽,抑或是某种藏了心机的试探。
所有的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此刻如梦的眼中只有欧阳锋一个人。
也只有在这样的喧嚣之中,才能掩盖了她对那个男子的殷殷之情。
过一段时间,欧阳锋就会来这个地方,听她抚琴,这是她在吕罗斋的唯一动力,为了掩人耳目,她会从中打听一些消息,只要不被沈佳音怀疑了去,有什么关系?
有风慢慢拂过了如梦的衣裙,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杜若有什么奇怪?欧阳兄弟千万不能因为妄自揣度而失去爱人的机会。”沈佳音似笑非笑地说道。
欧阳锋的眉眼之间慢慢地拢了愁云,他如有所思:“主人不是红尘中人不知道,她这样的女子是不会轻易以****示人的,而一旦她将此中心思表示出来了,就是决定了。”
沈佳音听着欧阳锋说这样的话,没来由地想到了阮若水,那个女子总是一副机关算尽,铁石心肠的样子,难道说她也有可能隐了一段爱恋?又或者说,她是被情上得到太深了,所以才决定封心锁爱?
思绪漂得有些远了,沈佳音连忙将自己拉回来。
“怎么,你不是自诩风流倜傥的吗?如今要败给一串杜若?”沈佳音道,欧阳锋尚存傲骨,所以才会见到女子的信物后犹豫不前,未必是他自己所谓的自认卑微,有时爱情是一面照妖镜,能够将一个人最内心的阴暗给照出来,只是欧阳锋不知道罢了。
如此想着,指尖捻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口中,绵密的质感瞬间蔓延到了口腔之中。
“算了,大概是有缘无分吧。”欧阳锋说道。
“我今天跟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看这个风尘女子的。”
沈佳音不动声色地表现出了对如梦的不屑,欧阳锋尚且深不可测,只有缄口不言才能掩了自己的心思。
欧阳锋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主人觉得她不过是个风尘女子?”
欧阳锋有此举动,也想一箭双雕,一来可以试探沈佳音对如梦的态度,二来在吕罗斋中搞出点动静来,可以混淆视听,沈佳音不是对欧阳锋这些年的表现半信半疑吗?不如就来一场眼见为实。
见欧阳锋已露出不悦的神色来,沈佳音将杯盏轻轻地放在桌子,拱手道:“刚才的话,是我冒犯的,还请欧阳兄弟见谅。”
欧阳锋默然不语,目光停留在如梦那双纤细的手指上,眼神温和。
人群中闪过斜风,风落在沈佳音的耳边是十足的锐气,目标是台上的如梦,虽有所察觉,却按下不表。
今次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什么事情都是卡得刚刚好,唯一的变数是欧阳锋。
正在迟疑的时候,听到台上传来丝弦断裂声,蹦的一声,如梦手中的古琴瞬间崩断,一时之间喑哑。
整个场面有了诡异的安静,如梦的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下面,直到有人喊了起来:“什么玩意儿,连琴弦都断了?”
立刻有人起哄,如梦平日就以桀骜不驯示人,不过是因为她的琴艺高超,所以才能容了她去,如今琴弦崩断,原就是对弹奏者的极大羞辱。
有主事者调停,根本不奏效,没有人会买一个失败者的账。
“刚才是谁要坏我名声?此乃交流琴艺的地方,如要切磋武功且往别处去。”
如梦缓缓站起,她穿一身素纱衣裙,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的鄙夷之情。
“谁会坏你的名声,分明是你自己琴艺不精,还要在这里狡辩。”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已经站起,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欲求不满的人。
沈佳音冷冷打量,眼中泛起冷意,身边的欧阳锋受不了,想怜香惜玉一番,被沈佳音按住:“不要失了身份。”
沈佳音淡淡说道。
这是考验如梦的时候,也是考虑他和欧阳锋的时候。
不管欧阳锋到底是不是真爱如梦,还是说想要通过如梦试探自己,沈佳音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谁在背后放了冷钉子?根据刚才闪过的冷风可以判定,里头带着杀气,不是中原的武功,这不由自主地让沈佳音想到欧阳锋说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可能,这一次就真的被自己撞上了呢?
“我的琴艺如何,也不需要你在这里随意评说。”如梦虽是身材娇小,浑身却散发冰冷的气息,她以歌姬的身份游走在尘世中,始终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有此般的胆识,不过是因为对琴艺的热爱。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如梦分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欧阳锋设计的。
他的灵魂黑暗得让人捉摸不透,很多时候,甚至连她这个追随了十几年的死士都要多想一层。
也许欧阳锋本来就不会因为一段亲密的关系而被人摸透呢?
“不过一介歌姬,何必在这里与我胡说,大爷我听过无数女子抚琴,还没见到过你这么心高气傲的。”
果然是失败者的言论,揪住一处错处,就恨不得掘地三尺,将所有的记恨都牵扯出来,完全不在意曾经如梦用这一双手给他带来过多么愉悦的听觉享受。
“无聊。”
沈佳音冷漠地说,酒已下肚,就要起身离开,欧阳锋却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主人难道不帮着我吗?”
帮忙?欧阳锋对这一切早就了若指掌,他的手下不计其数,安插在各个角落,且凭着他的武功和本事,要撂倒这么一群人有什么难的?偏偏要自己来帮?
沈佳音淡然笑道:“欧阳兄弟,这种事情总有发生的,你在意做什么?”
这么说着,耳边已经传来了一阵翻滚而过的轰隆声,原来是那个彪形大汉积聚了手中的兵刃,将飞镖射到台上,如梦吓得到连退了三步,可是其中的一枚飞镖分明已经将她的裙裾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你……”如梦的眼神中涌现出了惊慌失措,从她的眼底可以看到被羞辱的凉意。
“你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么,不过一个歌姬,连说都说不得?”
男人手中的酒葫芦晃荡之间发出了细碎的声音来,大堂内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混蛋。”
欧阳锋这下子终于忍不住,他跃然而起,腰间的玉佩发出叮咚声响,沈佳音冷眼看去,欧阳锋的眼神中分明是存了憎恨,要想拦着欧阳锋已不可能,沈佳音的眼神落在如梦娇小的身形上,恰好,她仍是慢慢地向后退去,手触碰到身后的琴架上,发出冰冷的声音。
“你再说一次试一试。”
欧阳锋一个纵身,来到彪形大汉的身前,一双手握住男人的袖口,道:“怎么,在女人的身上动刀?”
彪形大汉正气头上,哪里容得下旁人插手这件事,一个后退,将杀气聚在掌心之中,怒道:“你让开。”
欧阳锋的眼角绽出了冷意,道:“那就要看你的造化,有没有本事让我闪开。”
说着,指间已经点在了剑鞘之上,一股杀气凛然而起。
沈佳音见状,如是欧阳锋真的与这个男人打起来,事情闹大了,难免对自己有污损,追究起来,也有可能祸及自身,一个翩跹起步,已经落到了台上,在如梦的身边站定,说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从沈佳音所站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是欧阳锋与彪形大汉的对垒,风吹草动尽收眼底,阮若水的直觉是,刚才逞威风的那个人一定还在,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拆穿如梦,还只是为了掀起一阵热闹的风潮来?
如梦的眼神突然凝聚起了冰凉来,她笃定地说道:“主人不必惊慌,我们且按兵不动。”
有风从两人的风袍下席卷过,远处,欧阳锋已与彪形大汉形成对抗,他的手中轻轻地挑起一把剑柄,那剑上的戾气迅速地从欧阳锋的手中发散出去,四处是一片寂静,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是血花四溅。
“你刚才就没有感受到一点奇怪?”沈佳音趁着欧阳锋在与彪形大汉胶着的时候,淡淡地问道。
如梦沉思了片刻,说道:“突然感觉到一阵风来,还没有等到我出手抵挡,就断了弦,主人,我觉得是那个人。”
说着如梦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欧阳锋不是想要混淆沈佳音的视听吗?她就要给予成全,否则岂不是坏了主人的一番筹谋?
“阮若水?”沈佳音神色凛然,语气里带着试探性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