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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靖兼鸿原以为没有了骆重新月的涉足,他和雅雅就可以像王子、公主那样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他的如意算盘显然落了空。从开头几天的小甜小蜜,到后来一语不合两厢赔礼,直到冷战连连,再到现在的吵闹不休,他简直快要崩溃了。

可上帝显然不允许他以崩溃来逃避,这不!争吵再次上演——

“我幼稚嘛!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骆重新月那样的女生,我又没有抓住你,你喜欢她你去找她好了。”接下来是雅雅嘤嘤的哭声。

靖兼鸿沮丧又无奈地耙了耙头发,“我没有喜欢她,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为什么你老是缠绕着骆重新月这个名字不放呢?我已经有四十七天没有见过她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雅雅拭去眼角的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说你不喜欢她,你不喜欢她会将你们多长时间没见面记得这么清楚?你明明就是想着她嘛!”

这下子靖兼鸿完全没了应对之词,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又该怎么回答她?他向外走去,暂离这争吵的战场,他需要一个人冷静地想一想。

一出门,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天气渐渐凉了,是啊!秋天来了嘛!

他以为感情的秋天也会随之而来,没想到却是自动跳过收获的秋季,直接到达寒冷的冬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和雅雅从兄妹变成情侣,反而变得异常地不合拍。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两个人刚刚在一起,有点小摩擦再所难免,可是随着争吵、闹别扭的频繁,他开始发觉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们争吵的话题绕来绕去,绕不出一个骆重新月。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雅雅的问题。他也不明白,难道真爱连这么一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明明已经许久不见新月了,可他却时时在心底想起她,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难道被骆重新月说中了,他对雅雅只是兄妹之情,而他们之间却不止是友情?

不!不能再想下去,如今的结局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他不能轻易背叛这一切。

靖兼鸿甩甩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步向前走,在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落夕湖畔。

远远地看见有一抹身影正坐在石凳上对着面前的画架,那身形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缓缓地走过去,他看见了她——新月?

此刻她正握着画笔用水粉画着落夕湖,她画得很用心,很细,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静静地看着她,所有的烦恼都被丢进了湖水里,那种心灵的宁静是她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她的声音悠悠地传来,靖兼鸿的心为之一跳。四处看看,再没看见别人,难道……

“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新月慢慢地转过头,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难道看我画画的还有别人吗?”

她每天都等在落夕湖畔,希望他能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今,她的等待成功了,她不放手的诅咒也达成了,可她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将这个诅咒执行到天荒地老。

她输了,输给了时间。

对上她的脸庞,他发现她瘦了,苍白的面颊骨感十足。短短的四十七天里,她竟然消瘦了许多。“你身体还好吧?”出于准医生的直觉,靖兼鸿担心地问道。

不好!病情急剧恶化了——新月手中的画笔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画下去。“我很好!怎么样?减肥的效果很明显吧!”

“你不胖,不需要减肥。”靖兼鸿的心里话就这么出来了,“身体健康最重要。”

身体健康?她已经不会再健康了。迎对着面前的湖水,新月的脸上流露出浓重的忧伤。再低下头,微笑又占据了大半个脸庞,她一边画着画,一边跟他闲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你不是在实习嘛?实习医生总是很忙的,你现在实习到哪个科了?”

“我这个月在急诊科。”靖兼鸿想起了他那些永不相见的话,按照约定他不该和她再有多余的交谈,这不是破坏当初他自己立下的誓言吗?!

可新月一听到“急诊科”三个字早已忘了他那个什么鬼约定,她有点兴奋地问道:“你觉得急诊科的主任怎么样?”

和她聊天真的是一件非常轻松愉快的事情,在这种融洽的气氛下,靖兼鸿渐渐对他的誓言释怀了。反正人家新月都不计较,他还在意什么呢?

坐到她的身边,他开心地说了起来。

“那个急诊科的主任也姓骆,叫什么不太清楚。他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医术精湛,急救速度快,还是个非常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好医生,常常将生命垂危的人从死神手上抢回来。不过平时你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医生,他总是嬉皮笑脸地跟大家开玩笑。偶尔他的女朋友会来,两个人总是能吵得天翻地覆,一会儿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对佳偶。如果我不是立志于当心脏外科医师,简直就要臣服在他的脚下,毕业后做急诊科医生了。”

听到他对这个“骆主任”的描述,新月简直就要笑翻了。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他口中这个有趣的骆主任就是她的大哥——骆上凌翔呢?

还是不要说了吧!留下一点悬疑才有意思嘛!

靖兼鸿看着她手中即将完成的落夕湖水粉,嘴上赞叹了起来:“想不到你还会画水粉,真厉害!”

“我是读室内设计专业的,素描、水粉、水彩这些绘画功底当然得有一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嫌他大惊小怪。

“我以前美术成绩都是一团糟,所以看见别人会画画,我当然很羡慕。”靖兼鸿瞧了瞧画,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眼前的落夕湖,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冉冉升起,“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把它画下来,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把它画下来?”

新月勾完最后一笔,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感觉是一瞬间的东西,我抓不住它,只能尽量地留下点什么。爱是如此,生命也是如此。”

她没有时间了,只能尽可能地抓住一些东西。像这美丽的落夕湖,像那双毛茸茸的手套,像日出,像……他。

她的话像一道符咒贴住了靖兼鸿的心,忽然地扬起头他看向她的侧面,那一瞬间心底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悄悄升起,他却无法抓住它。不可描述,不留痕迹。

新月侧过头,对上的正是他深沉的眼。凝望着他,她将心底的话说透:“我说过,对你我不会放手——直到如今,我仍然没有放手。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等你坐到我身边的这一天。”

她以一种势在必得的语气说这番话,就是这种语气让靖兼鸿感觉很不舒服。

“你真的爱我吗,新月?或者,你只是不肯认输,非得得到我不可。就像是任性的小孩子哭闹着要玩具,最后他的哭闹已经不是为了玩具,而是为了这背后所意味的胜利。”这些天里,这个问题偶尔会钻进他的脑袋里,他不想去思考,可心却逼着他不得不去面对。

新月在心底拼命地摇了摇头:不!靖兼鸿,你不明白。爱是一种信仰,而我用生命全部的信仰来爱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时间就此停顿,如果我的人生曾经拥有你,这会让我无限感谢上苍。可我自始至终都不曾真正拥有过你,这将让我抱憾终身,死不瞑目。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得到你。

她的答案,她的理由,她无法公布给他。扬起清澈的眼,新月缓缓地告诉他:“我是爱你的,你是无法完全忘记我的,或许你不相信,但它们同样都是事实。”

靖兼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慢慢消化你口中的事实。”他退了一步,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后退的一步究竟是对是错,又代表着什么。

新月无语,她的眼神缥缈,望着远处的湖水,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慢慢消化,她什么都可以给他,就是不能给他时间,因为那是她最最缺乏的。

遥望着流动的湖水,新月的疑问泛滥而起——

湖水啊湖水,请你告诉我,你将带着我的爱流向何方?是人间,还是天堂……

就在靖兼鸿答应骆重新月去退一步消化所有的感情时,雅雅病了!

在她和靖兼鸿一连串的争吵中,她淋了一点小雨,受了一点小凉,衰弱的心脏受了一点小创伤。就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女主角住进了医院,男主角在病床边紧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苍白的容颜,顿时醒悟——原来自己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她。

女主角出院后,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说走到了尾声。而我们的反派第三者——骆重新月骆小姐有了最后的结局,不用说,只有一个字——输!

当靖兼鸿再次出现在建筑专业的大楼前,只是一眼,新月什么都明白了。

“离开我?你确定你要离开我?你忘了,每次你决定回到她的身边,最后还是会舍不下我的。”新月对视着靖兼鸿的眼,眼里已没有太多感情。

靖兼鸿抽出自己的手,有些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我也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真正需要的人是雅雅。这次她生病,我突然明白了过来,争吵也好,矛盾也罢。无论怎样,我都不能抛下雅雅不管。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请你放手吧!对你,我只能说……对不起!你该有更好的人来爱你,不要为了我,错过了幸福的脚步。”

不过几个星期没见,她好像又消瘦了许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那混沌的脑子忽略了他表述时所选择的词语:对雅雅,他是“需要”不是爱;和雅雅在一起,是他“不能抛下她不管”,而不是他的心离不开她。这样的感情……算什么?

新月将他的烦躁和混沌放在一边,扬起头,她沉静地看着自己深爱……或者应该说“曾经深爱”的男子。她就这样看着他,看得很仔细,像见到一张遗忘了许久的面孔一般仔细。直到靖兼鸿尴尬地别过脸去,她才开口,声音里有着过分的平静:“你已经决定了?决定这辈子都和她在一起?”

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靖兼鸿先是一惊,然后不自然地点点头,他甚至没有用语言来肯定的勇气。

新月状似了解地瞄了他一眼,“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他又是一惊,一时间竟没了回答——他会后悔吗?他不会后悔吗?一切在这一瞬间竟是如此模糊,模糊得不可分辨。

“如果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那我们就分手吧!不!不是什么分手,我们曾经在一起只是一场演戏,算不得真的。应该说,那我就放手了!”

没有挽留,没有强求,有的只是决定后的坦然和……决绝。新月撒开一个淡淡的微笑,像初恋一般的甜美。“这一次,这个游戏,我来喊‘停’。其实,说出‘放手’这两个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困难,我做到了,是不是?”

“别……别恨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我所想要的。”他的手拧着自己的衣角,慌乱中带着点怅然若失。

她摇摇头,嘴角边挂着刚才的微笑。“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会试着不去想你。虽然曾经你是惟一,若要狠下心来忘记,也不是不可以。”

他呆住了,她居然要把他忘记?她真的不再爱他了吗?他不信!不愿相信!

“你……你不爱我了?”他问得有些怯怯。

“是你先做出选择的,记得吗?”她歪着头反问他。“没有人能够将一份遥遥无期的爱存放一辈子,冰箱都储存不了的东西,你不该要求我用一生的时间来守护。或许生命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你不该要求我将它都当成礼物送给你——这对我不公平,你明白的!”

他凝望着她,眼中竟有着因为留恋而燃起的不确定。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戴着温暖的毛线手套,那个夏日的夜晚他送她的那双毛线手套。

“你把它戴了起来?”靖兼鸿的声音有着一丝颤抖,好像是他,是他将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都撕成了碎片似的!

新月将手伸到自己眼前,不在意地笑了笑。“天气凉了,我觉得这副手套看起来很温暖,所以就戴了起来。我原以为,送我手套的人会给我温暖的呢!”

早早戴上手套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说不出口——她的手背上尽是打点滴的针眼,她不愿意让他看见。

她欢笑的眼神看在他眼底却更加地伤感,用力地摇了摇头,他想道歉,可再多的道歉却弥补不了他心底的愧疚。是他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是他的错!

新月读懂了他眼中的内疚,他真的是个近乎完美的男生,连拒绝都要完美无暇。其实,过分地追求完美就是他最大的缺点,这个世界不存在完美的人。就让她帮他补上他的缺点吧!反正她是一个坏女生。她用最镇定的声音缓缓说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靖兼鸿!我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立誓让你爱上我,为了这个目的,我和你玩了一场爱情游戏,是我!是我给了你可以随时喊‘Game Over’的权利。说是这么说,可我却不甘心和你之间只能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我为了拯救自己的不甘心,在你和雅雅两人之间制造了许多的误会、矛盾……说白了,我就是小说里的坏女孩,那种看了就让人想一棍子打死的配角。狠下心来要求我放手,是你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记住了!”

再一次地将手伸到他的跟前,她的眼底没有丝毫的留恋,“这只手每次都是用来挽留你的,没想到这一次竟会用来分别。握握手吧!让分别变得美好一点。”

他默默地伸出手,她轻轻地握了两下,随即松了开来——毫不留情。“那么……再见!”

他失去任何反应,一双眼只能围绕在她的四周,就像初识的那段时间,满眼满心承载她一个人的身影。

而她,却缓缓地转身,在他的面前,走得潇洒、轻快……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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