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时不时地会去墓园找庄仲——那个被我虚构的人。我问他和温倩的感情状况和工作状况,还问了他和姜山最近有没有联系,甚至还开玩笑地问有没有真心地正视他和王雅的关系。他总是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要不微微皱着眉说着最近和温倩吵架的事,要不兴奋地夸赞着姜山最近对孤儿院出的每一份力。他有时还会提起家名,说他自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去看看他,不过家名依然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大约两平方米的病床上。当提到王雅时,我能看出他眼神中的迷离,但是,那种迷离却慢慢变得淡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时间久了还是别的原因,总之,真的是淡了。提到薛强时,我已看不出他的眼中再有什么仇恨,就像提到其他人时的眼神一样平静而乐观。他如今在做着自己正经的工作外,仍然挑起了“守墓人”这个担子,正如他所说,这不仅是一个工作,更是一个信仰,或者说是一种羁绊。
总之,眼前的庄仲已不是那年虽然已经大四但还显得稚气未脱的少年了,时间让他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临别时,我喝干了他给我泡的茶,抚了抚钉子的毛,又看了看桌子上薛大爷刻的那行字。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些陈设依旧没有变:一架摆满了书的书架、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台折断了天线的收音机和一架火炉。
我和他道了别,走出小屋,路过那一座又一座墓碑,光洁的大理石上粗糙地倒映出我的脸。我给了那些石头一个微笑,那些石头也和善地还了我一个。细想一下,生活不也像这些石头一样吗?你给它微笑,它自然也会微笑,你冲着它哭泣,它的身上自然也会染上那星星点点的晶莹的泪滴。
我在一座墓前伫立了一会儿,那座墓碑上没有一个字,只有一面镜子,从镜子里面我再一次看到了我的脸,只不过这次显现出的是那无比清晰的轮廓。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拂着墓碑的上沿。我似乎感受到这冰冷的墓碑下那无法被压抑的温度。这大概是我将要守的墓吧,一座催促着你领悟着自己、改变着自己、坚持着自己、救赎着自己的墓,虽死气沉沉,虽充满着冰冷与消极的情绪,虽要受尽别人的不理解,但却是不得不用你的一生坚持地去守护的东西。
静静地守着墓的孤儿,庄仲是,我是,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