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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圣地

武者暴动始于钢人历806年,止于815年,持续了整整十年。钢人帝国的气象一日不如一日,经常爆发战争的地区,百姓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至于武者暴动的原因,还得从八百年前说起。

钢人帝国处于灵雅大陆陆东,是人族建立的第一个国家。在八百多年前,人族还处于部落社会,势孤力弱,备受其他族群的欺凌,天天被比人族强大或者比人族猥琐的族群抢地盘、抢粮食、抢人口,被欺负得要死要活,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就在人族水深火热的时候,人族突然出了一个厉害的人物,也就是后来的第一任人王——哥丁杰大帝。

人王哥丁杰还真的就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又恨又厉害,就是很能打那种。

哥丁杰大帝一出来,就迅速统一了人族各个部落,兵合一处,对那些欺负人族的族群,实施了毁灭性的打击,不但把人族被抢去的地盘抢了回来,顺道把别人的地盘也抢了。灵雅大陆陆东的族群,被人族的军队揍得痛不欲生,陆东的霸主一听到哥丁杰的名号,立马卷被盖就跑,根本不敢与之交锋。

哥丁杰大帝征战了一十八年,终于肃清了陆东异族,开山立国,建立了巍巍钢人,为漂泊无疑的人族带来了向往已久的自由和安定。紧接着,伟大的开国明君凭借陆东险峻的地形,据险而守,将大陆其他霸主东侵的大军拦在国门之外,快刀斩乱麻地退出了与大陆诸雄的争霸,休养生息,富国强兵。在哥丁杰大帝的领导之下,人族的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灵雅大陆无人敢正视钢人。

可惜好景不长,开国十八年之后,哥丁杰大帝突然又病逝了,掌管军政要务的贝拉一族趁机夺权,将人王之位据为己有,开创了贝拉王朝。凭着哥丁杰大帝打下的根基,贝拉王朝统治了钢人帝国七百余年。

贝拉一族外无强敌,里无内患,在过分的安逸中,王朝上下慢慢变得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人王之位一代一代往下传,一代人王比一代人王没用,贝拉王朝也就慢慢没落了。

人王之位传到第十九代,十九代人王痴迷永生之道,四处寻觅长生不老之药,虚耗国力,结果长生不老药没找到,十九代人王倒是年纪轻轻就病死了。于是把王位传给了第二十代人王,二十代人王年幼无知,不能主持朝政,国师治落旧趁机结党夺权,诛杀异己,将贝拉王朝的大权据为己有。

治落旧大权在握,挥霍无度,为了彰显权贵,耗费数百亿金币,大造富丽堂皇的贵臣宫;为了防止百姓起义,收缴民间铁器,融为铁水,搭铸干云蔽日的不兵塔。

治落旧种种作为,劳民伤财,民不聊生。

天下苍生反意日重。治落旧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横征暴敛,终致四方英豪揭竿而起。钢人帝国的武者顺应历史大潮,掀起武者暴动,挥出了捍卫自由的第一剑。

历经十年征战,贝拉王朝终于被推翻,但是,此时的钢人已分崩离析,陷入了漫漫无期的内战之中,再无往日的生气和安定。

钢人国力日衰,风光不再,那些早已对陆东垂涎三尺,渴望得到更多财富和奴隶的霸主,终于等到了剑指陆东的这一天。帝国的各路诸侯,却依旧尔虞我诈,相互讨伐。

人族,自己把自己逼到了国破族亡的边缘……

武者暴动十六年后,灵雅大陆陆东,钢人帝国数十里外,静罔密林,复武村。

夜色未浓,夕阳的余辉还在群山的一侧飞舞,乌卓山饥饿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月的食人鸦,已迫不及待地倾巢而出,盘旋在乌卓山巨大的阴影里,一面畏畏缩缩地避开它们无比惧怕的光明,一面贪婪地寻觅夜不归宿的生灵。

静罔密林的黄昏,素来日暮人息,万物归寂。入了夜,整片密林都是那些怪物的天堂,只有艺高胆大的猎异者,和诸如食人鸦那样嗜爱黑暗的邪恶生灵,才会肆无忌惮地在百怪横行的密林里喧哗游走。

然而今夜,本该宁静的复武村,终于不再宁静。

“弘贤,开门,出大事了!”

复武村的猎异者们刚刚完成一天的狩猎,拖着疲惫的身体关门闭户,一早就歇下了,复武静悄悄的,村头的小木屋却传出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硬生生打破了这阵沉寂。

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远离任何繁荣地带,在危机四伏的静罔密林外围安营扎寨,人迹罕至。村民靠打猎和种植维系生计,男耕女织,民风纯朴,孤独地坐落在静罔密林的某个山谷里,夜风中显得有些寂寥。

“弘贤,快开门,出大事了,弘贤!”敲门的那个人十分焦急,在门上敲打的力道一下大比一下大,连声音都喊得有些嘶哑了。

“就来就来……”

小木屋里,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从沉睡中惊醒,一把掀开被子,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稀里糊涂地随口应了一句。

这少年穿着粗布麻衣,长了一头披肩散落的淡红色长发,五官精致秀丽,双眸呈现微红之色,虽然衣着朴素,看上去却是楚楚生威,有种元龙豪气的风度。怪异的是,这少年浑身上下都长着杂乱无序的暗红色斑点,似乎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皮肤疾病,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才睡那么一小会,就被你老人家叫醒了,今天在林子里面,我自己一个人放倒了一头异兽,现在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弘贤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走上来拉开门,数落道:“说起来还要怪老三和蒜头他们几个,打猎的时候居然偷偷跑去酒窖里偷酒喝,没办法,我也只好自己上了!赵四叔,回头您老人家可要好好说说他们,这几个臭小子越来越不像样了……”

异兽是灵雅大陆上一种非常凶猛的兽类,七八个异兽猎杀者合力,也未必能放倒一头,这少年说他独自放倒一头异兽,却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实在让人惊奇。

门口却扶着一个身形佝偻,脸容干白的银发老者,身上也似弘贤一般布满诡异的红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蛮狮人闯入离石峰了,夜里就会经过复武,村子呆不下去,马上通知大伙收拾收拾,到别处避避!”

弘贤大吃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

陆南蛮狮,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族群!

蛮狮一族盘踞在灵雅大陆南方的狮霸山,天生好战,性情残暴,在狮霸山一带称霸了一千多年,陆南的族群,几乎全部都被蛮狮人的铁蹄所蹂躏。这一族每去一处,不是烧杀,就是抢掠,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陆南蛮狮与陆东钢人各霸一方,原本互不相犯,自从武者暴动之后,钢人国力衰弱,蛮狮一族开始蠢蠢欲动,扬言要吞并陆东。蛮狮人时常到钢人西南边境一带犯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动不动就做出屠村的恶行。镇守钢人西南边境的东城,数度派遣高手云集的诛狮队前来维稳,无奈边境地区地形复杂,异兽纵横,蛮狮人藏身其中,难以剿杀,边民对其是又怕又恨。

“铭影呢?”弘贤猛地想起从小就和自己在异兽爪下出生入死的拜把兄弟,四处张望着问道:“早上他不是和四叔一起去离石峰捕捉白玉兔吗?怎么只有四叔一个人回来?我兄弟人呢?”

老者摇头喘气,说道:“当时我们捉到了白玉兔,收拾了猎具,正准备返回村子,却发现一群蛮狮人从离石峰下面走上来,为了避免纷争,我们躲到了腐蓉树后面,想用腐蓉树的臭味掩盖住我们身上的气息,躲过蛮狮人。可是他们的嗅觉实在太过灵敏,轻而易举就闻到了我们。那群蛮狮人饿得跟饿鬼似的,争着上来要吃我们,交手不久我就受了伤,铭影叫我先回来叫大伙撤离,他一个人殿后。我逃到离石峰下的时候,听到有几个蛮狮人坑脏地用蛮狮语呐喊胜利,恐怕铭影已经……”他说着沉重地摇了几下头,苍老的眼里浮现出无限愁绪。

弘贤这时才注意到赵四叔身上全是泥污,显然被蛮狮人伤得不轻,怒意顿生。他早就听说过蛮狮人的种种恶行,心里十分讨厌蛮狮一族,现在看到自己最敬重的长辈被蛮狮人打伤,对这一族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弘贤咬咬牙,在小木屋的门上重重敲了一拳,那道门本来就有些破旧,被弘贤打了一拳,顿时裂开。抄起门角的猎枪和弓箭,朝着木屋旁边的小树林吹了一个口哨,喊道:“鬣羽,过来!”

小树林里马上响起了一声长嘶,闪出一匹雪白如玉的骏马,落到弘贤跟前。

这匹马身形矫健,疾步如飞,比弘贤高了整整两个头,光滑的毛色在夕阳下隐隐发光,犹如神物。

赵四叔见了,瞪着眼睛问道:“弘贤,你这是要干什么?”

弘贤摸摸鬣羽马的脖子,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抓住鞍头坐稳,说道:“四叔你受了伤,到村里和大家一起走吧,我去离石峰找铭影!只要铭影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把他带回来,要是他一口气也不在了,我就和蛮狮人拼命,为大家争取撤离的时间!”

说罢不等赵四叔搭话,便已驱马去远。鬣羽马形如疾风,弘贤只听到耳后赵四叔的呼喊声越来越小,最后慢慢消失不见,仰头看时,已来到复武村三十多里外的乱石岭之下。

静罔密林是灵雅大陆东方最神秘的上古森林,散落的上古遗迹随处可见。这乱石岭是无数上古遗迹中的一处,是陆东不归族的圣地,人称黑圣地。

不归族崇尚巫术,曾是灵雅陆最险恶的族群之一,为了修炼邪术,一度屠杀了钢人两百多万子民。钢人帝国第一代人王哥丁杰震怒不已,下令肃清陆东异族,派镇国大将军焚离带兵一百万,灭了这一个族群。

乱石岭到处都是雕成各种凶神恶煞的巨大岩石,黑气弥漫,好像被一层黑纱笼罩着,若隐若现。就算站在岭脚下,也看不清十米开外的事物具体长什么样子。

据说岭子上盘踞着神秘的异兽,巨大无比,能把闯入岭子的所有活物一口吞掉。即使在白天,从乱石岭下走过也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一到夜晚,岭子上更是煞气四起,教人胆寒。

弘贤在岭子下勒马停住,想道:“赵四叔说过,这黑圣地是通往离石峰的近路,过了岭再走十里就是离石峰。要是绕过黑圣地去离石峰,虽然安全了许多,但是起码要多走两个时辰才能赶到!”看了看乌卓山上空的一大群食人鸦,密密麻麻的,叫人起鸡皮疙瘩,想到铭影生死未卜,于是一咬牙,驱马走上了遍布危机的捷径。

踏上了黑圣地,鬣羽马很快就变得浮躁不安,数次立起前蹄,想要原路折回,都被弘贤按住。吸入了乱石岭的黑气,弘贤亦是隐约感到头晕脑胀。越往岭子深处走,黑气越浓,那种头晕脑胀的感觉就闹得越厉害。走了一程,月牙渐渐被黑气遮住,岭子上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鬣羽马日走千里,夜行八百,黑暗中行走犹如白昼。过了一个干枯的河床,入到一群奇石堆里,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拍了自己一掌,立即想到可能是岭上的异兽作祟,弘贤马上抽出腰刀向背后划去,不想扑了个空。那东西一连拍了弘贤三次,弘贤一连划了三刀,都划了个空。

弘贤心惊。异兽凶猛无比,比一般的野兽难缠不少,很多异兽甚至拥有呼风唤雨的异能力,如果不是准备充足,即使是一个十几人的猎异队,也不会轻易招惹这种怪物。黑圣地的异兽,自然比一般的异兽更加厉害,弘贤只身一人,万万招惹不起岭子上怪物。

担心招来匿迹四周的兽群,弘贤不敢点起火把察看究竟,一手握着腰刀,一手抓起悬在马鞍后面的猎枪,策马快行。猛地身侧传来一声悲喊,犹如鬼哭狼嚎,直教人听了心烦意乱。弘贤想也不想,朝暗处就是一枪,感觉刺中一物,似石非石,似泥非泥,黏糊糊的,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弘贤也管不了许多,手腕用劲,将猎枪旋转了几圈,想要重挫那物,不料手上一松,那物体噗的一声消散了。

弘贤暗暗吃了一惊,想道:“人传黑圣地日过不留人,夜过不留鬼。夜走黑圣地,就算是鬼,也休想活着下得岭子去,我一个大活人夜闯禁地,怕是惊动这里的怪物了。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上!”

刚要拍马疾走,黑暗中传出一个粗沉的声音:“鬼武辕风,十六年前你我约定,你在钢人做你的不世高手,十八年内不踏上我族圣地半步;我在乱石岭享用我的无尽永生,十八年内不踏入钢人帝国分毫。你我互不相犯,两相和好已有一十六年,今夜你不请自来,深入我族圣地,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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