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其实最不相信的就是缘分,可是现在,她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孩,突然觉得缘分挺奇妙的。
今天周一给她们放了一天假,苏念原准备和苏林氏一块上山采点果子,才爬到山腰,便有人迎面跑了过来,苏念立马挡在苏林氏身前,朝着对方横扫了一脚,将来人扫倒在地。
待重新站好,苏念才看到被她扫倒在地的人,竟是前几天她和林雨婷救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趴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大声的哭,只是微微抽泣着,模样可怜。苏林氏向来心软,见此便忍不住,急急对苏念说道:“你这丫头,做事怎么这么莽撞。”说罢扶起女孩,匆匆看了看她有无受伤。
苏念却只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只要那女孩敢动苏林氏一下,她定会快速出招。
女孩没有站起身,只是跪着,直直看着苏念,苏念被看得不耐烦,便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拦我们的路。”
女孩听了这话,眼泪直掉,跪着磕了几个头,才开口说道:“我叫小蝶,是被亲生父母卖到隔壁县的,养父母有了儿子,便也要将我卖出去,我怕……就,就逃了。老夫人,求老夫人收下我吧!我很能干的!我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只要老夫人肯收留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苏林氏微微动容,转头看了看苏念,苏念冷冷淡淡的说:“这乱世,谁不可怜,今天你可怜,奶奶心善收了你,明天她可怜又求上门来,该怎么办?我家不是安容所,也没有那么多的闲钱为你添置碗筷。这位姐姐,你还是求求别人去吧。”
苏林氏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她明白苏念说的有道理,乱世之中,人人只求自保,救人一事,终究还是有心无力。
小蝶听了,将泪水擦干,复又跪好,对苏念磕了三个头,说道:“小蝶让小姐为难了。多谢小姐多次出手相救,来日若有机会,小蝶一定舍命相报。”
苏念见苏林氏投来疑惑的眼神,便挽起苏林氏的手臂,看着小蝶回道:“这就不必了。你只要能活下去,那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说完,祖孙二人绕过小蝶向山上走去,小蝶回头看了眼苏念的背影,擦干眼泪,愣愣的跪坐在地上。
走了一段,苏林氏默默叹了口气,望了望苏念,欲言又止。
苏念也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太过强硬,只是人心难测,谁又说得清今天救的,会不会是明日咬自己的一口的毒蛇。细细想过,苏念开口对苏林氏轻声说道:“奶奶,您若是怪我,便狠狠得骂我,千万别这样,伤了您自己的身体。”
苏林氏轻轻拍了拍苏念的手背,摇了摇头,道:“傻孩子,我不是怪你。只是没想到,你竟能看的如此透彻,身在乱世,好,也不好。”
苏念楞了下,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便疑惑的看向苏林氏。
苏林氏却只看着前方,慢慢说道:“身处乱世,人人唯求自保,哪管他人饥寒。只是这乱世变数极大,今日我饱你饥,明日你暖我寒,说不清。你回绝了她是对的,只不过若再遇上,能帮就帮一把吧。咱们不招事,也不能让事找上门来。”
苏念听了这话,便明白了,苏林氏是怕刚才的女孩求救不成,日后反生恶心,还是自己考虑不周。
祖孙俩不再说话,只默默的向山上走去。
正值脐橙成熟,放眼望去,一颗颗树上都结满了黄澄澄的果子,苏念第一次采果,心中生出一丝兴奋来,见到手的果子又大又香,开心的对苏林氏说:“奶奶,待会回去,我给您做蟹酿橙!”
苏林氏听罢笑道:“小祖宗,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竟会做菜了?”
苏念语塞,这具身子从前便只是帮苏林氏烧烧火的,如今她又日日跟着周一学武,苏林氏自然明白她不会厨艺,想了想,苏念笑着说:“奶奶,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前段日子雨婷家的厨子做了这道蟹酿橙,我尝了觉得味道很好,就去缠着那厨子求他教我,这一学会了,就想做给您尝尝呢。”
谁知苏林氏听了这话便收了笑,眉眼间透出来一丝严厉,道:“你这丫头,我同意你去,难道是让你学厨房里那点东西的!若你要学,那我便回了林家,从此以后你再不必去叨扰人家了!安安分分在家,到了年岁,我给你找户人家便是了。”
苏念一惊,慌忙走到苏林氏身边,急急说道:“奶奶,是孙女错了,辜负了奶奶一片心思,奶奶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以后孙女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苏林氏见苏念确实着急了,脸色稍霁,又说:“我并不是阻止你,只是你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别该清醒时糊涂了。平日里那机灵劲去哪了?”
苏念见苏林氏语气稍缓,才松了口气,道了句是,再不敢提其他。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苏念明白自己这位祖母的心思,她想要好好培养自己,并不想因自己是女孩,就从此浑浑噩噩度过。在这个时代,苏林氏真的算是很开明的祖母了。
待采完果子,日头转西,祖孙二人稍作休憩,便往回走。
回到家中,苏念进小厨房帮苏林氏准备晚饭,却见周一往自己方向走来,转眼便到了院外,苏念忙迎了出去,叫了声“师父”。
周一应了,对苏林氏行了个礼,说:“老夫人,我家老爷请您过府一趟。”
苏念望向苏林氏,见苏林氏并不慌乱,只整了整衣服,说道:“走吧。”又回头对苏念说:“你在家等我,自己随便弄些吃的,不必替我准备了。”
苏念回了是,站在院门口,目送苏林氏与周一离开,心中又多了一分疑虑。
待走进屋,思来想去,她便也没了做饭的心思,只剥了一颗橙子,慢慢吃着,酸甜的口感刺激着味蕾,心里也就渐渐舒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