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爷,我一夜没有合眼,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离开京师为妙。”
“胡说!我刚刚才质问了那芮海峰,他都说没有什么的了。”
左夫人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去问芮海峰信的事了?”
“他女儿吵得我们一夜睡不好,我当然要找他说个清楚明白了。”
“你这个笨蛋啊,红照既然是深夜来的,那就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你还去问她爹,你这……你这不是出卖红照吗?”
左麟有点语塞:“哼,我看他们是一家人,芮海峰明明是知道点什么的,可就是不跟我说。”
“这不是该怪你吗?要是当年……”
“别提当年不当年了,绿艾,叫你别跟着夫人瞎起哄,你赶快停下,把东西放回原处。”
绿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眼睛看着老爷又看看夫人。
左夫人又气又急:“红照是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她什么时候骗过我?而且我觉得那信上的字明明是含香的,肯定他们来不及告诉我们原委,这才只写了一句话。不行,我相信他们两个,我要走。”
左麟也急了,这个妻子就是太感情用事了,怎么会相信一个对头的姑娘家没来由的话呢?
正在这时,左小胜跑了进来:“禀大将军,我已经打探清楚散朝后芮海峰的去向了。”
“什么?你派人跟踪芮海峰?”这边左夫人一声惊呼起来。
“先别说这个。左小胜,你说。”
“那芮海峰一出紫禁城就直奔回家了。”
“没有再去别处?”
“没有。”
“这就怪了。”左麟沉吟着。
左小胜想了想:“大将军,还有一点我觉得可疑,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
“我远远看着他进了家门,再没有出来过,可是他家中出来了好几辆马车,往城外去了。”
“往城外去了?你跟着去看了。”
“没有,马车往我身边过的时候,我听见车上的人说到了‘赶快出城’几个字,风吹起车帘,我看见车子上坐着的是芮夫人和他家最小两个小姐。”由于左芮两家是对头,是以下人们对对方的家庭内部情况都比较了解。
“咦,这倒奇怪了。”左麟再次沉吟着,左小胜询问地看着主子,左麟想想便吩咐道:“你再叫上两个人,去芮府前后守候,只管看着他们家的动静,别的什么也不用管,一有什么就赶快回来禀报给我。这事别叫任何人知道。”
“是。”左小胜答应着去了。
“芮海峰为什么要把家眷送出城去呢?”左麟自言自语,坐了下来。
左夫人听完丈夫主仆的对白,心里好像也明白了什么,紧跟着也在丈夫身边坐了下来:“老爷,怕是真的有什么事了。我们也赶快走吧。”
左麟苦苦思索芮海峰的言行,作为兵部尚书,芮海峰应当对军队动向比较了解,这是不是意味着,近来要有什么大的战事,而且,这战事还是在京师附近,所以才着急把家眷送走。
他的心突然跳得激烈起来,这就完全说得通了,芮红照要被父亲送走,她跟自己妻子的感情深厚,所以深夜给妻子送信,让她也尽快离开。
京师附近会有什么战事呢?左麟冥思苦想,完全不得要领。
周围国家的军队进攻?不可能啊,这里远离任何一处边境。有人谋反?这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几个有这种意向的王爷动静也尽在朝廷掌握中。
左麟想不出来理由,左夫人见丈夫似乎有点动摇了,便叫绿艾继续收拾东西。
下午时分,左小胜又回来报了一次信,说是芮家早上出城的马车回来了,不久之后,芮家大小姐骑着马,也跟着车出城去了,这是他亲自跟到城门口目送的。
左麟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妻子那略带惊恐的面容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东西,心软了:“好吧,月华,你们先到庄子上去住些日子,等过段时间看看,没什么事我再接你们回来。”
糜姨娘虽然不愿意,可到底自己做不了主,收拾收拾之后,黄昏时分跟着左夫人一道出城到左家的庄子上去了。
左麟心里不愿意相信芮海峰,可以他以前对芮海峰的了解来看,他不是那种容易一惊一乍的人,凡事肯定是拿实在了才会去做。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这事就算是自己突发奇想,送妻子出京休养几天而已,跟那芮海峰的举动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看来,当时跟着芮海峰做完全跟对了,左夫人离京后的第二天夜里,刚刚睡下的左麟被一道皇帝口谕叫了起来,若羌人铁骑十万,闪电进袭京师,现在北门即将被攻破,皇帝命令镇国大将军左麟协同国丈支高,速速保护太子和皇后离京。
这是一个令人如同在梦里的消息,左麟只穿了盔甲抓了兵器,来不及带其他东西,骑马便走,到了紫禁城,皇后护住太子刚刚登上马车,国丈支高也只穿了便服,也是一副刚从被窝里被叫起来的模样。
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也不说话,带领随从、宫中内侍等人就要走,耳边传来惊叫:“那皇上呢,皇上怎么办呢?”
左麟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跟了许多朝臣官吏,支高就沉重地道:“皇上要亲自指挥禁军跟若羌人决一死战,圣旨要我们务必护得太子安全,我们这就速速离开。”
有臣子就叫道:“皇上,我们忠君爱国,死也要跟着你。”
支高嗤之以鼻:“诸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没有多少时间了,愿意同我们一道走的这就动身。”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南门去了,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百姓人家拖儿带女,大呼小叫,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被禁军给拦住了,得让太子先走。
那一夜,左麟回想起来简直就是一场噩梦,逃命的皇家队伍对百姓的性命简直如同草芥,那一夜,光是逃跑时践踏挤压而死的人不知凡几。
他们出了京师,一路奔逃,不做任何停留,一直逃到了别都建宁,这才总算喘了口气。
看着其他臣子拖家带口狼狈不堪的模样,左麟十分庆幸自己的家眷早一天已经送出城去,也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家丁侍卫守护。
这时,他才发觉这次逃亡不对劲的地方,除了自己以外,只有支高没带家眷。
这固然可以说是支高忠心耿耿,来不及安排家事,可是,看着他提及家人丝毫不伤心担忧的模样,想起他以往种种可疑之处,左麟心里产生了怀疑,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事先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想起了芮海峰,可是那位兵部尚书和一些忠臣一样,跟着皇帝留在了京中,想找芮海峰解开他心中的疑惑却是不能。
而且还有一点,对于皇帝在京中的安危和对将来的茫然恐慌,除了他们这些臣子和太子外,皇后和国丈却是一点也无焦急之态,他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还没等左麟提议请诸位藩王和军队将领进京勤王,就传来京师陷落的消息,一时间,建宁的臣子们更加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中,皇帝都落到了若羌人手里,那这熹商国国运还有多久?
左麟去找支高提出自己的建议,却被告知国丈有事出去了,不及思索支高的去向,左麟便觉得这是一个跟太子进言的好时机,平时支高跟太子跟得甚紧,旁人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左麟立即去觐见太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请太子亲笔写下数封书信,自己派人送给各位藩王和军队将领。
现在就等待着军队的全部到来和组织起有效的进攻了,支高却跳出来说什么议和,他是什么居心?
现在太子和支高两双眼睛都看着自己,好像在等待着自己做最后的决断。
左麟把心一横,就看看支高到底想做什么:“太子殿下,微臣还是主战。”
太子张着嘴,呈现出一种呆怔的样子:“左大将军,那我父皇的安危怎么办?”
“殿下不必多虑,待我熹商军队集结完毕,众将汇聚,集思广益,一定能有一个万全的办法能救出陛下,驱除强虏。”
太子听着左麟铿锵有力的声音,立即又像充足了气一样,支高见太子似乎又动摇了,心里又气又急,心里暗骂:“这个墙头草!”
他忙着想主意驳倒左麟:“左大将军,这是一件大事,光凭你我二人也做不了主,太子年纪还小,还得听听皇后的意见。还有,不妨将众臣召集在一起,听听大伙儿的看法,说不定能有什么奇计。”
太子一听:“对啊,父皇曾经跟我说过,凡事要多听多采纳众臣的意见,不可偏听偏信。”
支高忙谄媚地道:“太子殿下,你说的是。我这就命人召集众臣前来觐见。”
支高得意地瞟了一眼左麟,忙出去命人去唤众臣,私下赶紧叫人去请皇后。
左麟看见支高对自己那毫不掩饰的毒蛇般的眼神,顿时确信支高这“议和”之中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在建宁的大臣们都被召集前来了,内阁首辅巴山雨到了建宁之后就病倒在床,一直起不了身,四位内阁大臣之前已被罢免了一个,现在只有三人前来。
一时间,屋里站满了人,听完支高的召集陈述,看着太子的神色,许多大臣就沉默不语,虽则这事关国家命运,可是,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这个时候,出头的椽子先烂,不如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吧。
左麟一看众臣的神态,不由得心里凉了一半,照这样看来,那些自顾的大臣是不会投自己的赞成票的,而在这里敢于开口的,除了极少数不要命的人之外,就只有支高的亲信了。可是,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熹商的天下从此变成若羌人的附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