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的绵中带针,一下子就堵得皇帝说不出话来。
丽妃又说:“我从来也没指望睿儿能有什么大作为,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就好。”
她的脸一直低垂着,皇帝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问道:“这么多年来,难道你还没忘记他?”
丽妃浑身震了一下,顿时百感交集。那是她心口的一道疤痕,不能提及。轻轻一碰就会溃烂流血。
她极力平静自己,轻轻道:“皇上,您想多了。”
皇帝看着丽妃,神色激动地说:“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也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有多少时间能禁得起我们耽误?”
丽妃微微露出警惕之色,暗暗拉开了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冷冷的道:“皇上后宫嫔妃众多,哪一个不是日夜盼望皇上驾临,皇上何必在我一个心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难受,伸手就去抓丽妃的胳膊。丽妃早有防备,急忙一甩胳膊,顺势也站了起来后退说道:“皇上,夜深了,请回吧,臣妾要安歇了!”
皇帝的心里升起一丝怨愤,冷笑说道:“你是朕的女人,朕今晚就在你这里安歇。”
丽妃听了,心里极不情愿,立时开口说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恕不能伺候皇上。”
皇帝立刻冷笑道:“我只是在你这歇息,自然有奴婢伺候,没要你伺候我。”
他说变脸就变脸,丽妃知道他心里已经来了气,也不敢多说什么。走到门口叫宫女进来。
那宫女拎着一个黄铜的大水壶进来,从外屋里拿了一个黄铜的脸盆。
她缓缓注水进脸盆里,热气立即弥漫上升。丽妃取出一条崭新的汗巾放进铜盆里,然后对皇帝温和的说道:“皇上今日累了,洗洗脸,去去乏吧。”
丽妃很聪明,皇帝到底是一国之君,不能硬碰,只能迂回对待。
果然,皇帝看到丽妃这么体贴,刚才心里冒出的一股无名之火就瞬时消失了,笑吟吟的接过了汗巾。
皇帝洗完了脸,丽妃又适时的端了杯热水给皇帝,浅笑道:“皇上喝口热水吧,夜很深,臣妾就不煮茶了。”
皇帝点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心胸都好像被铜壶熨平了一般,舒畅无比。
他嘴角泛起笑意,正准备说什么,外面隐隐有敲门的声音。
楼下的宫女立时开了们,就听得外面有人来问:“皇上在这里吗?”
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方青云几个人的办事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来的果然是总管太监,方青云和袁微竹几人已经从太子府,返回,正等着汇报具体情况给皇帝。
皇帝站起身,留恋的看了一眼丽妃,叹了口气说:“改日我再来吧,今天实在是没空。”其实,他说这话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安慰而已。他心里非常清楚,在丽妃心里,其实是巴不得他赶快离去的。
皇帝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丽妃的小楼。茫茫夜色中,几个明亮通红的灯笼围绕着他渐渐远去。
丽妃独自站在小楼上看着皇帝地背影,神情木然,眼神冷冷的。快了,快了,日子就快要到了!一切也都快要结束了!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就要等到了!
…………
方青云和袁微竹、睿王带人去太子府的时候,太子起先还不相信,他只不过是一天没去,怎么事情就急转直下了呢?
有人控告他谋反?笑话!怎么可能?虽然他总是希望自己快点当上皇帝,坐上那个位子,但是他还真的没有那个胆子做那种事。
太子府的所有奴仆都被押解进一个院子里,由大内侍卫看管了起来。
那名诬告他的证人带着大内侍卫直接奔进了太子府后面最荒僻的一间院子。大内侍卫搜寻得非常仔细,甚至都挖地三尺了。
他们顺利的在里面找到了龙袍,和几箱子兵器刀剑,甚至还在院子里的地下挖出了许多尸骨。
这下子,太子浑身都哆嗦了起来,他很清楚这些尸骨的来历。
袁微竹是大理寺少卿,既然发现实体,当时立刻就请了仵作过来验尸。
仵作立刻就发现了这些尸骨大约有五个人,其中两个是年轻男人,另外三个则是阉人,就是太监。
联想到之前地动以后皇上身边的侍卫和太监失踪一事,这件事就很明显了。人数也对得上,身份也对的上。
皇上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愤怒得当场就砸碎了一个茶杯。
逆子!混账!起初他还怀疑龙袍是端王联痛方青云做的手脚,可是听说挖出了尸骨,就毫不怀疑了,这就是太子干的事。
这个逆子,居然敢谋害他,差一点就让他得逞。要不是端王那个时候奋不顾身的救他出去,只怕他就被埋在那座宫殿之下,而这个混已经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想到这里,皇帝再不犹豫了,硬声说道:“将太子及相关的人全部关进天牢,明天朝堂之上公布这厮的罪行,让天下人都看清这逆子的真面目。”
方青云立即答应,袁微竹犹豫了一下,也立即答应。
到了这个时候,袁微竹已经看清楚,太子已经不具备有利的条件。搜出来的龙袍还可以说是有人故意栽赃嫁害,可是那几具尸骨是怎么瞒过太子府的人弄进去埋的呢?而且看泥土和尸骨的时间,已经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分明就是地动那段时间埋进去的。
挖尸骨的时候,太子当时听到音信急忙过来阻止,声称不许他们在太子府捣乱,这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
等到尸骨挖出来,太子已经浑身颤抖,唇白脸青了!
看来太子自己的确也有问题啊!也就怪不得端王要下手了!
生在帝王家,不是大福就是大祸,没有两种之间的选择,而大福只能有一人得到,其他的人,往往得到的都是大祸啊!
他不禁微微转眼看一直不发一言的睿王,只是这位王爷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这位王爷今日倒是一本正经,不像平时那样嘻哈取笑,玩世不恭。
如果端王上位,不知道对这位不会威胁到他地位的王爷会做出何种措施。
不过端王比起太子来,的确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深夜,太子府内被搜出龙袍和皇帝身边侍卫尸骨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薛太师的府内。
薛仁知道了这个事情以后,立即吓得面无人色,急忙来到薛太师的院子里。
薛太师匆匆起来之后,听说了详细经过以后,一双浑浊的眼睛立刻睁开,精光直冒。
他对薛仁说道:“看来,皇上这次是动了怒,是真的要对我们家下手了。”
薛仁点头说道:“一定是上次地动的事情,当时本来很好的机会,可是太子临时却乱了手脚,以至于皇上已经有了警觉,这次是要收拾我们了。”
薛太师不屑的说:“太子实在不堪大用,也难怪皇上要废掉他。能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显然是忌惮我们。如今既然动手,肯定不会留情面。”
他又冷笑道:“幸亏我们早有防备,已经留了一手,你马上连夜离开京城,去找你兄弟。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回来。”
薛仁紧张的说道:“父亲大人,我们一起走吧。”
薛太师怒斥:“混账,我是让你跑吗?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
薛仁不敢说话,心里想道,你让我出京不就是要我跑路吗?不过也是啊,就算自己父子两都跑了,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在这里啊!
他想了想,嗫嚅道:“父亲,其实皇上未必会让我们死,您当初保他坐稳皇位,妹妹又是皇后,皇上总归会念几分旧情的。”
薛太师听了,气得胡子直翘,斥责薛仁道:“蠢材啊蠢材,枉你读了那么多书,胆小如鼠。皇上当然不会要我们一家的性命。毕竟事情还有转机,你以为我是让你逃命?错了。我是让你去找你兄弟。多的我也不说,你只见了你兄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会明白的。”
薛仁听了仍是稀里糊涂的。既然皇上不会要自己一家人的性命,那自己又何必去跑?不过他不敢违抗薛太师的命令。
他知道他的兄弟薛贵,一向得薛太师疼爱。武功谋略,都比他强。想来薛太师与薛贵之间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不过他不敢打听,只得连忙点头答应,然后带了几名亲信,收拾了细软,连夜离开京城,去投奔薛贵去了。
第二天清晨,薛太师赤着上身,背上绑着荆条,命人反绑了自己,来到了皇宫大殿门前请罪。
他也不求见皇上,只是默默的跪在殿门口,惹得上朝的百官个个都对他侧目,心里都觉得诧异极了,又不敢上前问他。只是互相小声讨论。
有和他相熟的老臣,壮着胆子上前询问他为什么要仿效古人负荆请罪,薛太师只是摇头叹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