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最后一天,初秋的夜,食堂档口冷冷清清,此时只有一家开着,昏黄的灯光打在陈旧的黑红色牌匾上,牌匾上面印着煎饼,炸串四个大字。
“咳咳,来两根炸丸子,卷到煎饼里面,煎饼要顶配。”我咳嗽了一声,裹紧风衣,我感冒了,很难受,强打起精神出来吃口饭,然后准备到学校外面买药。
老板没有说话,拿起两串红色的肉丸扔进油锅,滋滋声中,丸子滚动着,我看到丸子上面翻滚出一张张笑脸,他们像是在模仿我的咳嗽,咳咳咳,吐着滚烫的油沫,一双双机灵的小眼珠随着滚动的油珠来回乱窜。
老板低沉的声音说着:“别着急,熟了就能吃了。”我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
老板拿出一根管子,我想里面流出来的是蛋液吧,蛋液在烧热的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我隐约看见黄黄的管子弯曲延伸到操作间的黑暗中,另一头儿隐约的连接着一个人头大小的东西,不会,就是人头吧,我这样想着,闻着被蒸汽裹挟的腥味,渐渐泛起了食欲。
老板的香肠很独特,并非粗细一致,而是一头粗一头尖,老板在香肠中间划了一刀,香肠缓缓的,像是卷曲的舌头一样打开。
老板捏着还有些发软的脆皮,缓缓的放在蛋皮上,我想脆皮一定是受潮了,要不怎么那么像半干的鼻涕呢。
老板将此时死气沉沉的肉丸子撸到煎饼上面,缓缓包了起来,像是给蹬被的心爱的孩子盖上被子。
老板把煎饼装到了塑料袋里,缓缓的递了过来,声音依旧低沉:“趁热吃,凉了就会腥。”
我递过钱,想来也是,但谁叫我是个吃肉的呢。
我啃着煎饼回了宿舍,倒在床上,啃完最后一口,无奈肚子竟然痛了起来,或许肠胃也感冒了吧。
昏黄的走廊空无一人,两边的寝室都开着门,里面黑黑的,我想是不是晚上还在军训啊,都没有回来,我快走两步进了这楼层的公共厕所,跺了一脚,感应灯没有亮,我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我点了一只烟,看着走廊的感应灯熄灭了。对着站在我身边,低头等我给他倒地方的人说:“哥们我快,马上就好。”
我出了厕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我那个坑现在还蹲着一个人,其余的坑位都没有人。
开着的窗户嘎吱响了一声,走廊灯却没有亮,我又一次裹紧风衣缓缓的走在黑色中..。
..空无一人的街,我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我脚步很急,头晕目胀,初秋的夜晚并不冷,偏偏我就像掉进了冰窖。我隐约看见前面路灯的头顶上坐着一个穿着市实验中学校服的女孩,再前面的行道树旁还站着一个女孩,再往前,一个女孩坐在铁栅栏上踢着双腿,三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三重唱一般唱着一曲歌谣,听的我耳根发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三个不是三胞胎,而是一个人。
我身后远远的吊着一个人,我觉得他不正常。
“唉?你有病吧,为什么跟着我?”这个人长的十足的猥琐,小眼大鼻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一头油渍麻花的蘑菇头,刘海已然挡不住硕大脑袋,再配上他死胖的身体,说不出的滑稽。
“顺路。“他话很少,在我看来是要装作高深莫测。自他从学校对面的洗浴走出来就一直在跟踪我,我时刻能感觉到背后那双注视的目光。
我没在意他继续走在漫长的夜路之上,一阵风吹过,我裹紧风衣,心想“这学校也是……醉了,美其名曰建在国家5A景区,其实就是她妈荒山野岭。
踮儿了两步,算是过了马路,走到转盘外侧,掏出烟盒准备抽只烟暖暖肺子。
掏出的竟然是最后一只烟,刚要往嘴边凑,手一抖,掉了。
等我想捡起来对付抽的时候,烟就仿佛消失在昏暗的街灯下,我打开风衣妄图以为调皮的长白山香烟跟我开玩笑,跑到风衣里面去了,狂抖一阵风衣却不见有烟掉下来。
“有人要,你就给他不就完了?”一阵冷笑从后面传来。
“有人……要,我用不用给他点上?”
我没有看向身后那个跟了我好久的人,而是紧紧盯着脚下,因为,一张狰狞的面孔在柏油路上渐渐清晰,仿佛柏油路都随着这张残缺的轮廓起伏不定,似有烟雾缭绕般的时隐时现,隐约间他突兀而又叽讽的笑声填充进我的脑海便不走了。仿佛在说:抽了你的烟,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张面孔随烟雾翻腾起来似是混为了一潭,接着,扑面而来,紧接着我便陷入极度的冰寒之中,无数纷杂的画面如同重生一般跳耀着填充我的脑海,如同幻灯片重复播放着,不同的人生,主角变换,相同的是死在我脚下这条马路的结局,隐约间身后传来低吟的叹息和走调的歌声:点一只便宜的烟给你,你就不要再哭泣。
接着我便不醒人事。
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是黑暗的漩涡,虽然看不见它,但我知道它,它在旋转着,也旋转着我,我又一次奋力的奔跑着,又一次迷失,不知道该如何挣扎脱离这个诡异囚笼,又是这个梦,似轮回。
无数次相同的梦境,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同样的毫无变化,同样的挣扎,时间长了当你忘记奔跑的时候,是否会陷入这轮回的底,沦为待宰的猪狗,归于虚无?梦境继续,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色棺材总会在最后出现,缓缓的向我压迫而来,让我动都动不了,无论我如何挣扎,直到我感觉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那口棺材的时候,我就会惊醒。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寝室的床上,情况是脑袋还是木的,有些摸不清楚状况,那诡异的人脸和身后猥琐的冷笑依然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一张猥琐的胖脸填充进我的视线,配以猥琐的冷笑。我抬手就是一炮子(记重拳),他倒是胖的灵巧,躲开了,我这一拳狠狠的打在天花板上,紧接着是我的一声痛呼“艹。”…
我瘦弱的体格追打胖子无果后再加上胖子服软,我们都准备坐下谈谈。
“按户口报一下,我听听。”我想先知道这人是谁。
“不用那么麻烦。”他有点诧异,似乎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先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把学生证身份证给了我,配合他的自我介绍。
原来他是我开学几天来素未谋面的室友,戴荃。来自河南洛阳,祖籍是沈阳的。我对了对身份证,学生证,还有他本人,三张猥琐的脸,发现都猥琐的准确无误后,算是稍微安了点心。“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将昨晚的事娓娓道来,确实蛮萎的。原来这货开学几天一直不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在学校对面那家特色洗浴包了好几天宿,吃,洗,朴。说起这事他还倍感光荣,觉得他是大一新生里第一个上了学姐的。看着他猥琐的笑容,我把他的光辉事迹算是记在婶婶的脑海里了,细细品味还真有点像胖胖的韩国人,自那以后他就是朴胖子了。
原来他昨晚出了洗浴后,迎面看到我,觉得我很特别,尤其是面部,用他的话讲就是望其气如墨萦于印堂寸余,我大致听明白了,就是说我印堂发黑…
足丁腿弯腰佝偻,肩收臂晃还探头,典型的长期火力不旺。
“呃……”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说的也很自信。“对了,你不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呵呵一笑:“好朋友找我来玩,又不是第一次。之后的事情我还问什么?给你吹牛逼的机会?”
对于他会封建迷信这些东西我还是有些诧异的,但也并不在意,只是对他接下来的话有些兴趣,想来他是要给我免费的看一次事儿。
“我之所以跟着你是有原因的,但并不是之前所说。你报一下你的生辰八字,我看看。“我念了一串数字,1992061021阳历,换算阴历就让他去做,然后静静的等着他给我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