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去周家村做木工活的年轻木匠身上,既然是聚仙洞出来的,自然是姓陈,“曰(yue,一声,圣人曰什么什么的那个字)”字辈,名“刚”,全名则是陈曰刚,据说是陈姓里面辈分很高的那种,年纪刚过二十,但在聚仙洞里面逢着婚丧嫁娶是要被请到上座的,年纪轻轻就被周家村村民请来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据聚仙洞的人传说,此人16岁拜自己族人为师学木匠,省去第一年干苦力的时间,竟然在6个月内学成出徒,被聚仙洞一时惊为天人,16岁半跟着师父外出做了半年的活,几次被做活的主人家定为下一次木匠活的第一人选,让一起干活的师父十分尴尬,17岁独立外出干活,跑遍赣、湘两地,挣了不少的家当,18岁到20岁期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消失了三年,这刚一回来被周家村村民发现,立即被一村民邀请为自家长子结婚用家具的制作人,看那情形竟然是感觉备有面子。
七十年代初期,运动还没有结束,物质比较匮乏,但是江南山乡之地,唯独不缺的是木材,吃的用的之类要花钱拿票买的是没法子丰富起来,但是这不要钱的木材还是有多少供多少,主人家只要有点闲钱能够付得起手艺人的费用,哪怕造个木头宫殿也是不可能,当然这有点夸张,目的是说明村子木材的多寡。
长子结婚,肯定得隆重,毕竟以后还要靠长子养老,这方面花费些也可以一是在儿媳面前表个态度,二是可以让自家长子在女方面前更有面子,以后家里的话语权更重些,于是乎,桌椅床柜、盆桶婴儿摇床之类的只管开造,有的还得弄上个几套件,一时之间,木花飘香,桐油刺目,刨凿之声连绵不停,乃至这年轻木匠不得已连夜抽空回去找了个下手过来帮忙,才算是勉强赶上主人家的进度要求。
如今城市里面请手艺人干活时,明码标价,一天多少,基本上是不带管饭的,而在那个时候,手艺人外出干活,不可能带着锅碗瓢盆之类的,更不可能顿顿下馆子,一是没那条件,二是外出干活图的是挣钱养家,不可能挣点钱全扔馆子里面去,自然,主人家请手艺人得管饭,还得管好饭,否则要不手艺人干活拖拉多出来还是自己的钱,毕竟是按天算的,要不干活质量不给保证,就更加得不偿失了,当然如今在乡下有些地方,这种传统还是一直保留着。
陈曰刚在周家村为一村民家长子打造结婚用的家具,尽管自己家离这周家村也就三五里的路程,但按规矩还是要在主人家吃饭、住宿,一是不能坏了规矩,否则以后会被其他手艺人所骂,二是住下来的话每天有更多的时间为主人家干活,某种程度上主人家是更加划算的,毕竟可以干活的时间长了。
这一住下就是一个月,总算是在主人家要求的时间内完成了物件的打造,而且陈曰刚的手艺尽管有三年没有被人所见,但这么一看打造的物件,只有更好,没有变差,所有周家村这村民十分高兴,连带着工钱也多算了几天。
数月后,这村民将自家长子的婚事一番操办,操办之日,女方家送嫁的家人和村民按地方风俗,闹了个洞房,见新房内一式家具新颖独特,美观大方,不禁连连夸好,甚至打听着木匠的情况,好回去待家里儿女婚嫁的时候也请他来打造一番,让这村民感觉更有了面子,当然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这村民家长子婚事办完不久,为了再次感谢木匠的手艺为自己挣得的脸面,村民找了个机会再次请木匠过来吃了个便饭,顺便说还有些活想让木匠接着干,木匠听后稍微思考下竟然说先去把其他家里的活推下后,就给这村民干,让这村民感觉非常惊讶和得意,但也没多想原因,紧接着就一番烧酒下肚,喝的一阵脸红脖子粗,恍惚之间见木匠长得眉清目秀,就乘着醉酒说后生要是还没娶老婆,要是看的上的话,要不就把自己的儿女嫁给他算了,也算是成就一番好事。
没想这话刚一说出来,木匠赶紧接口说好,紧接着就说要定个下聘礼的时间,好让家里人来办,唬的这村民顿时酒醒了个七八分,疑惑的转头向正在门口端着饭碗吃饭的女儿望去,见正闷头吃饭的女儿双脸微微变红,再想起几个月前木匠在自己家干活时女儿的那股子热情劲,顿时心里清楚了过来,笑着对木匠说,原来你两已经有那意思啦,反倒算我多事了。紧接着对女儿说,你也上来吃饭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村民女儿扭捏一阵也坐到了饭桌边,村民看着这两人都低头不说话,但不时相互探视着,就打趣的问,说说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好上的?话刚说完,弄的自家女儿丢下饭碗就跑了出去,木匠这时倒是从刚才的不好意思到现在有点放开了,赶紧改口叫叔叔说,喝酒、喝酒。村民见木匠偏移话题,不肯放过说,让你给我们家做了一个月的活,你倒好把我家的女儿给拐走了,这帐要怎么算?弄的木匠也没法回答,只是低头给村民倒酒。
一顿饭完之后,估计村民对木匠这个未来的女婿十分满意,吃饭期间,连着夸了不少次木匠,但也说要木匠好好对待自己女儿,最后说过几天就让木匠家里人来商量下事情,才把早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木匠给放走了。
几天后,木匠父母带着一些礼品来到村民家,双方简单的商量了下,就定下了下聘和结婚的时间,而这挑选的时间据木匠的父亲说他在这方面颇有研究,让村民大可放心,老一辈的村民对聚仙洞的人的神秘倒是十分清楚,说只要亲家看好就行,绝对放心亲家的能力。
按当地的风俗,一年内一家之中不能办两场婚事,一娶一嫁也不行,两家定了个第二年的初八,算是图了个吉利,然后各自回去准备。
次年初八,木匠娶周家村周财德之女周慧琴,夫妻两人相敬如宾,木匠因为大环境无法远出干活,就在附近村庄内干点小活,平常在田地中劳作,生活波澜不惊,虽然无法富裕,但也比较的安逸,次年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按辈分为“学”,取名为陈学才,两年后再生下一女,取名为陈学情,与长在名字何在一起则是才情两具。
十年后,到了八十年代,在那位老人画圈之后,陈曰刚也禁不住村里几个南下打工青年回来后拿回众多钱财的诱惑,和妻子慧琴稍微商议后,觉得自已有手艺在身,应该可以比其他的青年挣到更多的钱财,也南下打工一年,但是没想到,南下打工的都是机械化操作,木匠虽然有一身好手艺在身,但在机械化中没法发挥,又无法忍受进场做一些普通没有技术的劳力活,一年后尽兴而去,败兴而归,竟然还不如在家时帮村民干活时挣的钱多,让木匠十分扫兴和郁闷。
木匠南下一年扫兴而归后,暂时打消了外出的念头,加上儿女都不小,已经上了小学,正是需要好好管教读书的年龄,干脆就在家中继续帮人做木匠手艺,其他时间在地里劳作,挣点小钱养家度日,也可以对孩子好好管教,毕竟中华文明多年的子女读书考学后才能出头的观念还是一直影响着人们,只是以前大部分家庭没那个条件,如今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推广,正好了却了人们的负担。
但是没想到这静心下来开始干手艺之后,反而出人意料的挣钱更多,原因竟然是因为一是木匠的手艺名声慢慢的传了出去,二是外出打工挣钱的人多了,手中余钱增多,加大了对家具质量和数量的需求,两方面原因一合并,直接让木匠收获不少,甚至到了即使不管家里的田地也无法安排工期的地步。
木匠夫妻两人赶紧和自己家人商量了一阵,木匠好歹南下打工过一年,而且以前也曾经单独跑过外面,见过不少的世面,提出了招学徒工,开家具厂的想法,至于本钱方面,一是有点家底,二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的大背景下,国家为了加大发展经济的力度,推出了免息贷款的政策,只要你敢贷,国家就会放,当然现在是别去想这好事了。
一家人稍一合计,算了算可能遇到的风险、将要投入的资金和可能取得的收获,一咬牙定下心来就开始干上,木匠挑人招学徒,顺带买工具,有手工的也有电动的,木匠妻子专门对外联系业务,同时也向外面发布消息说要开家具厂的事情,木匠父母专门跑银行贷款的事情,而亲家则是在村里负责寻找需要的厂房,收拾场地之类的杂事。
一应准备俱全,木匠父亲翻了好一阵黄历,挑了个好日子,在一干亲友和村民的见证下,一通鞭炮放出,既没什么剪彩,也没什么挂牌,甚至连去工商注册之类的都还没有办全,只是村长、主任二人过来代表村村集体放了挂炮祝贺一番,顺带隐晦的说了下要是还要继续招人的话,家里子侄之类的比较机灵手巧,然后重点表扬了下木匠积极跟随国家政策,希望木匠日后生意兴隆,先富起来后带动村民一块富裕,然后就是开工,工厂位于聚仙洞和周家村中间的一个叫崖子上的地方,是以前的破旧小学,新小学修成后留置不用,被木匠老丈人一番活动给弄了过来。
半月后,在村长、主任二人的主动要求帮忙下,营业执照办理下来,木匠也投桃报李,答应只要需要扩大生产就最先考虑二人子侄的事情,双方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结果十分满意。半年后,木匠一心抓所带的几个徒弟,单管家具厂的生产,尤其注重市场需求,不断增加家具的样式和种类,加上木匠按老一辈传来的要求,严格控制家具的质量,家具厂的名声竟然一炮而红,传到临近好几个县城,而木匠妻子竟然也是做生意的好手,一番操作之后打出了自己的品牌,更是在当时市场经济极不发达的环境下闯出了极大的名声。
自然之后就是扩大生产,继续招工,购买设备、原材料之类的,当然村长和主任二人的子侄也按着木匠和他们此前的约定,先后进来,村长儿子当兵出身,身材魁梧、纪律性极强,但又有个细腻温和的性格,管着厂子里面的安保、防火和工人,主任家的来了两人,儿子和侄女,儿子的竟然是个学手艺的好手,让木匠自己带着,而侄女竟然是个当时的高中毕业生,这在当时绝对是高学历高水平,就跟着木匠妻子跑生意和管账,当然这管账只是做纸面的工作而已,这钱的事情自然是被木匠妻子牢牢把在手里。
几年后,木匠的生意一再兴隆,竟然被县城当成发展经济建设的优秀代表到县城开会讲了讲经验,甚至县城官员还准备让木匠担个什么什么职务,因木匠实在不习惯官场的一些事情,几次都给婉拒后安心专门打理自己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