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凡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喊着自己,他回头一看。
噗嗤一声,他乐了。
人群堆里,挤出一个年轻人。
穿着天蓝色长衣,衣服褶皱不堪,衣服有些大,穿在他的身上,就像一个竹竿挂着一件衣服,四处漏风。再一看,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疲倦,还沾了不少尘土,背着一个包裹,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刚咬了一口,大喘着气息,催促着人群让开,朝梅子凡这边跑了过来。
梅子凡看着公孙止耶,强忍着笑,道:“你怎么这幅打扮?”
这家伙不是说通四关后要回北海追求自己心中的女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缘分,缘分。”
公孙止耶哈哈一笑,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见梅子凡盯着他手中的馒头,他急忙将馒头塞进包裹里,擦了擦脸色的汗水,道:“终于赶上这入选赛了。怎么样,梅兄,我说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信了吧?高兴不?”
“屁。”
梅子凡道:“你来干吗?”
公孙止耶喘息一会儿,道:“入梅山啊。我可是找了很多次机会才从守护者那里逃了出来,马不停蹄,赶了三天路,才回到这里啊。”
公孙止耶接着从包裹内掏出一个刻着梅花的令牌,在梅子凡眼前晃了晃,道:“我有这个,入选赛不成问题。”
梅子凡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
公孙止耶将令牌放进袖筒里,道:“梅花令。我去草庐通四关前就偷了我爹的梅花令。”
梅子凡道:“有什么用?”
关成插话,道:“梅花令分四种:天令、地令、人令和山令。他手里的梅花令是山令。梅山有外籍长老数千人,每人一个梅花山令,作为身份牌,享受崇高的地位和拥有一定的权限。”
“你爹和梅山很熟?”
公孙止耶撇撇嘴,道:“如果不是认识你,我还真以为你不是梅氏族人。北海和梅山是友好氏族,自建山推海以来,我北海公孙氏和祖山梅氏一直都是共抗外敌,荣辱与共。”
小封子不满公孙止耶对自己主子的态度,道:“太子在深宫之内埋头苦读,少有出门,不知道很正常。”
公孙止耶瞅了一眼小封子,笑道:“你这小太监有意思。”
他将梅子凡拉到一边,小声道:“梅兄,你不是答应小弟下次见面一定会告诉我阴阳兽为何喜欢吃竹子嘛。快告诉我原因,你不知道,我可是又翻了许多古书、野史、陋闻,都没找着啊。我传消息告诉我父亲阴阳兽喜欢吃竹子的事情,他还骂我蠢蛋。居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气死我了。快告诉我啊,梅兄……哦,对了,这件宝物送给你。”
公孙止耶从袖筒内掏出一块黄褐色水晶,递给梅子凡。
“这是什么东西?”
梅子凡接过水晶,第一感觉,这水晶怎么这么沉。摸了摸,有些冰凉,水晶里发出微弱的咔嚓声,周而复始。
“大地精髓。”
大地精髓,梅子凡知道。
因为他在《天云杂技》中读过关于大地精髓的描述,本来以为是野史传闻,没想到如今居然见到实物。
《天云杂技》中记载:天地为阴阳,万物分五行。这大地精髓便是土属性妖兽修炼到先天时体内诞生出来的内丹。
梅子凡想起另一本书《窗临夜话》中记载的话来。
书中写道:大地精髓是稀有的锻造材料。溶入火炉,加进其他装备中,可以减少装备的损耗度,增加装备的耐抗性。
先天妖兽实力强大,其内丹弥足珍贵,公孙止耶送给自己的这块大地精髓,梅子凡粗略估算,价值不下万金。
收下大地精髓,梅子凡道:“我告诉你,这阴阳兽之所以喜欢吃竹子,是有一段很长的历史的。”
“天地初开,诞生万物,其中有一兽,便是这阴阳兽。初始,阴阳兽是杂食神兽,在发生龙凤麒麟三族大战时,阴阳兽始祖正在闭关。三族战事猛烈,震破苍穹,一股崩塌之力将阴阳兽所在的阴阳界震出洪荒,流入混沌,导致阴阳界内部环境发生巨变。”
“天塌地陷,阴阳混乱,五行归一,万物寂灭,阴阳兽依靠的食物皆都消失,整个阴阳界只剩下一些神竹。阴阳界破碎,导致阴阳兽重伤。没办法,总不能饿死吧,所以阴阳兽始祖只能以仅存的竹子为食。天道至公,留有一线生机。这神竹居然是天地间第一块木精演化而来,食之,会获取大神通……阴阳兽始祖感恩神竹,焚香敬天,以竹为主食,久而久之,万代遗传,阴阳兽便养成吃竹子的习惯。”
“这种习惯形成命格里的本性。本性牵引着阴阳兽,贪食竹子,而不喜他物。其实,最根本的,阴阳兽以竹子为食,能提高修为,如有机缘,还能获取各种小神通,大神通……”
公孙止耶听的津津有味。
梅子凡结束时,公孙止耶正在着迷,见他停止,公孙止耶道:“完了?”
“完了。”
梅子凡鄙视了一翻公孙止耶。
你吗,以为听故事呢。靠。
梅子凡拍了一下公孙止耶,道:“我要去参见入选赛了,以后详聊。”
刚要走,公孙止耶叫住他,问道:“你在哪个区?”
梅子凡道:“第九区。”
公孙止耶道:“我也去第九区。”
梅子凡道:“你的序号表上写着第一区啊。”
公孙止耶晃了晃手里的梅山令,道:“你忘了它了?有它,在哪个区考核我说了算”
梅子凡看他那一脸大少样,心中又是一翻鄙视。
没办法,谁让他有个牛叉的老爸。
……
……
入选赛共分九关。
梅子凡一看,脑袋嗡的一下变大了。
这也太繁琐复杂了吧。
关成看了一眼梅子凡,道:“这九关只是第一层入选,后面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和第四层。除了第一次是九关之外,第二层是二关、第三层四关,第四层六关,共计二十一关。通过十二关算及格,十八关算良,二十关是优,二十一关全部通过评为绝佳,直接入内门。”
“上面写的三测是什么意思?”
梅子凡见前面有人正在测着三测。
“一测阴阳,二测天赋,三测根骨。”
公孙止耶实在受不了梅子凡的无知,道:“梅兄,你的贴身太监不是说你饱读诗书吗,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懂。”
梅子凡踢了一脚公孙止耶,道:“一边玩去……饱读诗书,读的是诗书又不是这些武林常识。”
想了半天,梅子凡才找到这个蹩脚的理由。
他自己不信,公孙止耶更不信。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找个理由。
不然,真的,草,太丢人了。
伤心了。
梅子凡心中发狠,等过了入选赛,我闭关一年,非要将天云大陆的武林常识弄个一清二楚。
公孙止耶终于发现梅子凡的短处,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他不等关成说话,抢过话题,解释道:“这一测阴阳,测的是阳泄阴漏;二测天赋测的是天赋等级,三测根骨,测的是根骨属性。”
梅子凡点头,道:“嗯,是这样啊。”
“可不就是这样。”
队伍逐次上前,还未排到梅子凡,已过未时。
入选赛考核者都是入山十年以上的外门弟子通过选拔挑选出来的。
虽然经验丰富,但是被这暖暖的太阳晒着,这些外门弟子还是有气无力,晕晕欲睡。
他们脸色疲倦,打着哈欠,没好气地催促着入选者,时不时骂了几句,打发无聊时光。
“快点,死了爹啦,还入什么梅山,不如回家耕地得了。”
“你……你……你……看什么看,不服气是吧,不服气给我一边去,重新排队。”
“笑什么笑,如此神圣考核,居然态度不正,信息不全,下次再来。”
“你哼什么哼……啊,欧阳少爷,您怎么来了?快给欧阳少爷考核……来,欧阳少爷,先喝杯云雾茶,解解渴。”
“小人嘴脸。”公孙止耶低语道:“梅兄,这些考核弟子多是老油条、势利眼,不要轻易招惹他们。”
梅子凡笑道:“你还怕这些蝇营狗苟?”
公孙止耶摇头,道:“我倒不怕。北海公孙氏虽然位置偏远,但在这梅山里,还没人敢欺负。梅兄,我是担心你。你还是要小心提防这些臭虫为好。”
梅子凡掏出一封信,道:“夜瞎子些的保举信。”
夜瞎子的保举信,在梅山,无人敢拒。
公孙止耶惊呼,道:“我靠,梅兄,你不会是他的亲戚吧,居然能搞到他的保举信。”
梅子凡不语,笑了笑,跟紧前面的入选者。
前面的入选者是个女子,蒙着黑纱,看不出年纪。
高子很高,身姿优美,黑色衫裙,紧身裤子,背着一把琵琶。
听见梅子凡和公孙止耶提到夜瞎子,她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梅子凡,朝他点点头,一息间,回头将序号表递给考核者。
梅子凡礼貌性地回了个礼。
公孙止耶小声问道:“你认识?”
梅子凡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还点头。”
“这是礼貌,懂不?怎么说你也是北海公孙氏嫡子,别告诉别人我认识你,咱丢不起这人。”
“我晕,你还说我,你怎么不说你连三测都不懂。”
“哥不是不懂,是不耻下问。懂不?不懂?不懂回去多读几年书。”
公孙止耶见过脸皮厚的,还真没见过像梅子凡这般脸皮厚的人。
“遇人不淑啊。”公孙止耶,感叹道:“我怎么交了你这么脸皮厚的朋友。”
梅子凡一乐,道:“彼此,彼此。”
……
……
今年是武六作为外门弟子的第十个年头,至今还没进入内门,他早已断了这份念想。
他精神萎靡,一边负责考核,一边打盹。
忽然闻到一股香味,武六有些陶醉。他猛吸了几口气,感觉这股香气来自于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
居然是来参加考核的入选者。
他笑着接过序号,看了看序号表上登记的信息,问道:“普陀令狐氏?”
黑纱女子声音很冷,道:“普陀令狐氏令狐莎莎。”
“先三测吧。”武六偷偷地看了看令狐莎莎的胸部,暗道,真挺真饱满啊。
许久,武六挪开目光,道:“走到白色水晶下。”
黑纱女子看着水晶,迟疑片刻,迈开脚步,走到白色水晶架下。
见黑纱女子站定,武六打开控制水晶的按钮,顿时,水晶发出耀眼的白光,照射着黑纱女子。
白光氤氲,笼罩着黑纱女子,光束成丝,交织互换,时而流外,时而收缩,三息后,一道红色之气自黑纱女子的体内发出,穿透白光,直射水晶。
水晶台架的旁边柱子上有四盏灯。随着红色之气完全消失,啪啦一声,第四盏灯亮了起来。
“阴漏之身。”
武六瞅了一眼发出青色光的灯,将信息记载在序号表上,等黑纱女子出了水晶架,递给她,道:“向左,二测吧。”
女子似乎早就知道结果,冷漠无声地接过序号表,向左一转,跟着其他已经一测的入选者,准备二测考核。
武六不舍地看着黑纱女子的背影,微微闭着眼,慢慢地嗅着黑纱女子遗留下的香味,脸色露出陶醉痴迷的神情。
晕,一看就知道这货不是个好东西。
武六并不知道梅子凡对他评价,他舔了舔舌头,心道,阴漏之人,可惜啊,可惜。阴漏之人,武道一途基本上算是没有希望了。这样也好,阴漏之人山上不会太过关注,找个机会上了她。
一想到这,他感觉大腿间一阵火热,一道热流而起,低头一看,一个隆起的帐篷高高顶起。
见梅子凡鄙夷地看着他,武六哼了一声,沉下脸色,道:“序号表。”
梅子凡并不在意,他脸色平静,将序号表递给考核者,而后径直走到水晶下。
这种人梅子凡见多了,典型的小人嘴脸。
武六见梅子凡冷漠自己,脸色更加阴郁。他暗暗记住梅子凡的样子,心道,小子,别碰到我的手里,不然逮着机会,老子一定废了你。
按下按钮,武六回到座位,盯着水晶看。
白光霎起,笼罩着梅子凡。
梅子凡站在那,感觉到这白光如同春天的太阳,晒在自己的身上,暖意舒坦。
白光加速转动,梅子凡猛的抽搐一下,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好似有什么东西自身体里飞出一般。还未等梅子凡反应过来,一道黑色之气冲出头顶,进入白色水晶之中。
啪啦,第二盏灯亮了起来。
“阳泄。”
武六将信息登记在序号表上,拿起序号表,扔在地上,怒斥道:“向左,滚吧。”
梅子凡弯腰捡起序号表,微微一笑,理都不理武六。
这种人,早晚都会被精虫和傲慢害死。
狗眼看人低,任何时候,都是被别人屠宰的对象,拿到餐桌上,成为别人的美餐。
武六见公孙止耶和梅子凡很熟,也没好的脸色。
正在生气时,见公孙止耶走过来,他黑着脸,道:“序号表。”
公孙止耶扇了一巴掌武六,骂道:“滚你吗的。”
居然敢扇自己,这还了得。
考核者啪的站了起来,怒视公孙止耶,道:“草泥马,老子废了你。”
说完,纵身跳起,身子未落,双拳出手,拳的劲道擦破空气,嗡嗡作响,打向公孙止耶。
“六子,住手。”
一个声音响起。
声音刚落,一个身影从远处闪到公孙止耶的面前,一抬手,双掌一推,呼的一声,掌力如海浪般,阻挡住拳的劲道,砰的一声,考核者跌落空中,双脚着地后,膨隆退后七八步,撞在桌子上,啪啦几下,差点摔倒。
武六擦拭了下嘴角的鲜血,暗道不好。
受伤了。
稳住身形,压下内伤,武六抬头细看。这才看清楚来人。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清楚来人,武六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师叔,您怎么来了。”
说到这,他跪着爬到来人的面前,装作委屈,道:“这小子骂你老不死的,还敢污蔑我梅山……”
恶人先告状,恶狗先咬人。
公孙止耶站在那,拍了拍衣服,看着来人,冷冷一笑,道:“废了他,不然,我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