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棉将千山拖到床上,同时取下扎在她脑后的银针,和她换了衣服,并把手上戴着的九龙玉镯和头上的发簪给千山戴着,自己梳上千山的发髻,之后她走到烛火处将两根蜡烛叠放一起插在烛台上点燃,两根蜡烛足以燃到凌晨,将一根白布压在蜡烛底部,并将白布拖至床上,她从床底拿出一个黑色的铁盒里面装满了白磷,这些白磷是她以前每次把自己弄病在太医院一点一点偷来的,她将那些白磷撒在白布上撒在床上撒在横梁门窗上。这些一气呵成的动作,其实已在她的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做完一切后,她提着千山进来时提着的篮子将碗筷收拾好,学着千山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去,低着头到了厨房后她放下东西便朝着后门走去。突然遇到一个丫鬟,
“千山姐姐,五公主睡下了么?”
“……”
“千山姐姐,这么晚了你上哪去呀?”
锦棉低着头没说话直往后门走去。
“奇怪。哎……”虽然觉得奇怪但翡翠再没问什么,兀自走开了。
她从隐蔽的树影下走过影了自己的身形,一路向无凝宫走去,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人,就算有人也都是穿着丧父低着头急急地赶路,没人会注意她,国丧间每个人都一副低头凝重悲伤的样子,唯恐抬头亵渎了王上的神灵。
自从从阁楼上摔下,她的右手虽被摔伤,但多年前已经完好,她装成右手负伤的样子为的是今晚;她十岁那年一天雨夜,装作被雷声吓到,自那之后她的寝宫从不熄灯为的是今晚;她时常生病跑太医院为的也是今晚。她装傻装痴为的只是维护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个简简单单的目的。
她知道自己生活在无尽的阴谋和算计里,她所做的一切,她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过是想尽全力逃出争斗的漩涡。她不想成为他们的棋子,生活的毫无意义,最后鲜血流尽而死。
她有着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想法啊,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她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可是人人为了利益都只将她视为棋子,她的锦绣阁里看似奴仆成群,可却都是别人派来监视她的人,个个别有用心,每个看似忠诚的脸后不知掩藏了怎样的险恶用心,那些人有王上的,有大皇子的,有三皇子的,有徐家的,还有谁的她也不尽然知晓。害死千山她也是不得已,也算是当年千山日日在她药里下毒得来的报应。
来到无凝宫,周围一片荒芜阴森,无凝宫的长廊漆黑看不到尽头,就算是国丧这里还是了无人烟,只有那些疯疯傻傻的妃嫔和犯了错被罚的宫女。她走到一个古老腐败的门前,轻轻扣了三下,不时,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宫女打开门,她一见到锦棉便泪语连连。
“公主,老奴总算把你盼来了,老奴就知道您今晚一定会来,一定会来的。”她留着泪将锦棉带入屋内。
“东方姑姑,您和我一起走吧。”
“公主的好意老奴心领了,但老奴年事已高,一来出宫漂泊还不如待在皇陵来的安稳,二来老奴若跟随公主一定会拖累公主的。”
“可是……”
“当年我和小姐避难不得已躲进北辰的皇宫,没想到小姐最终却死在这深宫里,老奴要在这里陪她,还望公主成全。只要公主出宫后,能去紫峦山,了却小姐生前夙愿,老奴便死而无憾了。”
锦棉不说话,只低下头,末了,说道:“那姑姑保重了。”
东方英儿从床铺底下拿出一套黑色的农家衣裳给她换上,外面还给她套上白色的丧服。
“按照规矩,王上驾崩,无凝宫的部分宫女和那些疯癫的妃嫔,要在三更时分被送至龙枕山的皇陵守墓,到时你跟随我混入她们其中,等到了宫外寻到机会你脱了丧服交与老奴再逃跑,那时老奴再帮不了公主什么了。”
“姑姑放心。”
“你这孩子做事向来缜密有耐心,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老奴自是放心的很。只是这宫外不比宫里,土匪强盗从来不缺,我只是担心万一在宫外碰到些不讲理的人怕公主吃亏。”
“不碍得,若真碰到强盗土匪我自会想办法。”
“这些毒药,都在这儿了。”也是十岁那年,东方英儿想尽办法才遇见锦棉,偷偷将一封东方合蓝的绝笔书信交给了她,自此锦棉晚饭后,都会散步至无凝宫墙外,有时会将丝帛偷偷放在一个树洞里,丝帛上有她的交待,等她一走,东方英儿便取出,为掩人耳目锦棉每晚都会散步,但丝帛来往这么多年来也不过四次。